不過,街上如何嘈雜,于他沒甚麼干系。
裴詮翻開下一頁。
忽的,轎子停了下來,一只小手從外面簾布進來,拿著一串糖葫蘆,遞到轎子里。
裴詮:“……”
他手指勾起簾布,便看煌煌燈火之中,平安戴著帷帽,面容影影綽綽,看不真切,拿著的糖葫蘆,頂端就快近他鼻尖。
裴詮微微抬眉,食指隔著糖紙,推了下糖葫蘆:“我不吃。”
平安慢吞吞地說:“存東西。”
彩芝道:“方才在路上遇到了玉琴郡主……”
裴詮輕哂:“當這兒是哪里了。”
平安想了想,說:“是王爺的地方。”
王爺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把東西存著,不會被人走的。
裴詮微微斂眸,黑的羽睫,在明亮的燈火下,遮出眼底一片墨,留下深淺不一的明暗影。
須臾,他拿過了平安手里的糖葫蘆:“存吧。”
存了第一件,那就有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平安一腦把買的小玩意,都塞到裴詮馬車里。
今年翻了年是豬年,放在案桌上,有一頭呆呆的竹編小豬,是買的,幾文錢的小玩意,稀罕得怕被人。
裴詮手指一彈,把它翻過去。
才把車簾放下,他拿起文書,剛看第一豎行,眼角余,那白的小手又進來,這回拿著一盞花燈,晃了晃。
裴詮接過來。
又沒多久,那只手又進來,拿著一個風箏,搖啊搖。
裴詮又接過來。
再一次,進來的手拿著一把小木刀,招啊招。
他不,沒接過那小木刀,平安也不掀開簾子瞧一眼,就索著,找到了桌子,把小木刀放下,手兒咻的一下溜走。
裴詮微微瞇起眼睛。
轎子外,劉公公笑道:“姑娘真和小鳥筑巢似的,叼來一樣樣‘樹枝’搭窩。”
裴詮:“……”
再看那些小玩意,他忽的覺得順眼多了。
外面,一開始豫王府的轎子被攔住時,四周路人心中吃驚,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這麼大膽,直接攔住豫王府的轎子。
再看一白彩繡杭綢襟,擺搖曳,段高挑秀,雖戴著帷帽看不清容貌,一截皓腕霜雪般,在燈下瑩瑩,霎是好看,帽紗反讓格外神,實是仙逸飄飄,風姿清雅。
莫不是自恃貌,想自我舉薦?恐怕那姑娘要失咯,豫王可相當不近!
然而很快,豫王府轎子主停到街邊。
眾人驚異,不多時,那姑娘在街上買了什麼東西,都往豫王府的轎子塞,儼然當自家地盤。
他們梗住,又仔細瞧瞧馬車,沒看錯,真的是豫王府的轎子啊!
王爺心高傲,那可是將來的儲君,能這麼隨意相對的嗎?
到底是街邊,劉公公便命暗護駕的李敬等人到了明,圈出了一塊地,隔絕掉不窺視的目。
但看豫王起簾子一角,看向外面,這時候平安姑娘已經去了下一個攤位,劉公公不由問:“殿下可要下轎子?”
裴詮放下簾布,淡淡地說:“不必了。”
他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無趣且聒噪。
卻聽一聲男子的聲音:“薛二姑娘!”
平安停下腳步,朝來人瞧去。
那是個清秀的青年,有點眼,平安想,應該見過他。
徐硯遠遠就看到平安幾人,邊帶著六個仆婦,雖然戴著帷帽,可是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近了看到彩芝青蓮,他更肯定了,連忙住人,自報家門:“我是寧國公府徐硯。”
平安輕輕“哦”了聲。
徐硯心中發酸,果然不記得他了,雖然他們見過幾次面,可是他是平安認識的人里,微不足道的一個。
想要留在眼底,原來這麼難。
他還想和平安說上幾句,便看前面矮出轎子的,不正是豫王殿下麼?
徐硯一下就說不出話了,裴詮走到平安旁,他著徐硯,長眉微挑,雖彎起薄,眼底卻一片冷。
徐硯作揖:“豫王殿下。”
裴詮似笑非笑,說:“徐主事,今年三月,你也要娶妻了。”
豫王殿下居然知道自己娶妻的日子,徐硯心中一震,卻沒有與有榮焉的覺,只覺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他低聲:“是,是。”
裴詮:“恭喜。”
徐硯:“多謝殿下。”
裴詮看了眼平安,道:“走吧。”
平安知道,親是好事呢,記起來了,徐硯姓徐,是徐敏兒的哥哥。
于是,也聲道:“恭喜。”
這一刻,這一聲,徐硯忽的覺得自己攢了多日的妄想,破碎了一地,那種憾以至于他神思恍惚,連裴詮和平安是什麼時候走的,他都沒留意。
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正月的天,他竟出了一冷汗。
…
平安跟著裴詮走了幾步,四周有侍衛攔出一個舒適的空間,不過彩芝等人,就落到了后面。
回頭看了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
裴詮停下腳步,他一手背在后,指腹索指節,氣息發沉,難不,還要回去再恭喜一聲。
平安只著一個方向,帽紗輕著臉頰,勾出面頰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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