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和悅地對沈哲說：“小哲，把蝴蝶放了吧。小驚語只是喜歡追著蝴蝶玩，不是把蝴蝶抓到手。”

沈哲松開手，蝴蝶撲簌幾下飛走了。

翅膀殘破，它飛得狼狽又倉惶。

小驚語仰著小腦瓜，眼地瞅著蝴蝶，大眼睛里流出心疼。

沈哲則掃了眼元崢

先前他覺得元崢笨笨的，只知道陪著小驚語一個勁兒地瞎跑，這會兒才知是自己急功近利，弄巧拙。

他懊惱自己，為什麼這麼努力，卻總是好心辦壞事？

他蹲下，對小驚語說：“哥哥不是故意的，小驚語不哭。”

小驚語眨幾下大眼睛，聲道：“沒關系，哥哥，下次別弄疼蝴蝶了。”

睫長而濃，漂亮得像蝴蝶羽翼，忽閃忽閃地眨著，睫下的大眼睛靈可，像夕下的波粼粼的湖，實在討人喜歡。

沈哲很想抱抱。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他手抱住小驚語，說：“走，哥哥帶你去摘花。”

小驚語掙扎，拿小手推他，“不要，不要哥哥抱！”

沈哲一愣，頓時覺得很傷自尊。

他默默松開小驚語，緩緩站起來，眼角余瞥了眼元崢。

元崢一臉淡然站在那里，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

沈哲覺得他在嘲諷自己。

他一賭氣，扭頭朝湖邊走去，脊背得筆直，似乎腰桿直了，就能維護住自己可憐的自尊。

顧北弦對他的背影說：“小哲，小孩子脾氣晴不定，今天想讓這個抱，明天想讓那個抱，你別往心里去。”

沈哲腳步停下，回頭，臉上出笑容說：“外公，我知道的。小驚語是我妹妹，我這麼大了，不會跟一個小寶寶慪氣。”

他只是氣元崢，氣元崢搶走了他的妹妹。

如果元崢沒來顧家，小驚語黏的就是他了。

夕漸漸從金黃到橙紅，再到淡紅，接著出海平線。

夜幕如一口暮鐘籠罩大地。

一行人收拾了釣和釣到的魚，朝木屋別墅返去。

小驚語一手抓著顧北弦，一手抓著元崢，對元崢說：“小，下次還來玩。”

元崢道：“好。”

小驚語掀起長睫，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元崢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錯了，一時不著頭腦。

顧北弦笑道：“小丫頭嫌你回答得敷衍。”

元崢哭笑不得，這哪是兩歲多的寶寶？

十二歲的孩子恐怕都沒這麼有心眼。

他班里的同學，從來沒有人給他甩白眼，當然小驚語甩白眼的樣子也好看得出奇，又好看又可，比他們班里任何一個生都漂亮。

元崢清清嗓子說：“小驚語想去哪里，小叔叔都奉陪到底。只要小驚語一聲令下，小叔叔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小驚語雖然聽不懂后面幾個語，但是元崢這次話說得多，相當滿意。

哼一聲，接著把小臉靠到顧北弦的手臂，笑出聲。

笑聲清響亮，似大珠小珠落玉盤。

沈哲走在三人后，聽得清清楚楚，覺得元崢好油膩。

小小年紀，說這種大話。

還萬死不辭呢，人總共就一條命，有本事真死一次試試？

一行人走到半路，忽聽一道清脆的聲從遠傳來：“小叔叔！小叔叔！”

眾人抬眸，尋聲看去。

只見一男一帶著兩個孩子走過來，后跟著幾個保鏢模樣的人。

男人清正英武，人氣質優雅，皆是三十往上的年紀。

是元赫和上雅。

喊小叔叔的正是元赫的長子元慎之。

元赫懷中抱著的小孩是元瑾之。

元慎之飛快地跑到元崢面前，喊了聲小叔叔，又探頭朝人群后面看。

左看右看，沒看到舟舟和帆帆，他咦了一聲，說：“那對雙胞胎怎麼沒來？”

顧北弦道：“舟舟和帆帆被他們的外公接走了。”

他打不過顧謹堯，也給他留三分面子，只能放行。

每到周末和節假日，為了爭搶舟舟帆帆的陪伴權，他都要和顧謹堯斗智斗勇。

元慎之有些失，抓著元崢的手臂說：“小叔叔，你又長高了。”

元崢道：“你也長高了。”

元慎之視線落到他被小驚語拉著的手上，又落到小驚語臉上，說：“驚語妹妹，你越長越漂亮了。”

小驚語哼一聲，小一撇，道：“油舌！”

眾人皆笑出聲。

元赫和上雅沒料到小驚語從前那麼安靜，會說話后，小這麼厲害。

一行人互相打過招呼。

顧北弦對元赫說：“阿赫，晚飯跟我們一起吃吧，包間定得大。”

元赫不跟他見外，答應下來。

元慎之拉著元崢的手，左一句小叔叔，右一句小叔叔，喊得十分親熱。

相比他的親熱，元崢顯得略有些疏離。

其實自打父母相繼去世后，他對誰都疏離，對誰都淡漠，是一種心死后的絕。

只不過在顧家人面前，出于恩，要維持一下熱，對自家人就沒必要了。

來到雅間。

依然是顧北弦坐在上位，小驚語坐在他右側。

元崢坐在他左側，元慎之挨著元崢坐。

顧北弦和元崢一起夾菜給小驚語吃，挑著小孩子能吃的食。

元慎之也學元崢的模樣，給小驚語夾菜，邊夾邊說：“小驚語，你要多吃點。你心眼子太多，如果不好好吃飯，就會像我林檸表姑那樣，被心眼子得長不高。”

小驚語抿小，斜他一眼，哼道：“你矮！你全家最矮！”

伶牙俐齒，毫不吃虧的模樣，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只沈哲沒笑。

他握著筷子靜靜地著小驚語被元慎之和元崢夾在中間。

心中暗道，他們才是一種人。

而他，盡管長在沈恪家，因為不是沈恪親生的，始終像個外人，還被一群傭人私下里編排。

如果他是沈恪親生的，那些傭人哪里敢背地里編排他？

顧北弦見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只沈哲不笑，問道：“小哲，不舒服？”

沈哲一愣，很快搖頭，“沒有，外公，我很好。”

顧北弦又問：“是菜不合口味嗎？”

不等沈哲回答，顧北弦吩咐服務生：“把菜譜給他，讓他再加兩道菜。”

沈哲一時有些寵若驚，覺得可能錯怪顧北弦了。

他并不是不關心他，只是跟他不。

沈哲加了兩道菜。

顧北弦抬手將元崢攬進懷中，憐地他的手臂，對元赫說：“崢崢這孩子又懂事又聰明，學習省心，小驚語也很喜歡他，我們全家人都很喜歡他。放在我們家養，你們盡管放心。”

這話是在表態，拐著彎地拒絕元伯君提議的，小驚語長大后和元慎之聯姻。

他們這種份的人，有事不會直接說，給彼此留面子。

元赫聽出來了，頷首笑道：“替我四叔四嬸謝謝叔叔，崢崢讓你們費心了。”

沈哲卻面微微一變，剛才的寵若驚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