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尹家別墅的大門早已提前敞開。

庫里南駛庭院，傭人和管家整齊排列在兩旁，等候接待多時。

來之前，已經提前跟主人家打過招呼，管家告之晚餐已經準備妥當，請宋沉衍移步至室。

餐廳旁的休息間，尹正遠正在與自己對弈。

棋盤錯綜復雜，他擰著眉，舉棋不落，正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破局，余一晃，瞥見對面走來一道人影。

“來了啊。”尹正遠把沒落定的棋子放回棋盅，抬頭看向對面站定的人，“正好晚高峰，路上堵車吧？”

本來約定的時間為七點整，宋沉衍盡快趕過來，還是遲了半個鐘。

對方沒破他遲到的事兒，算是給他留了臺階。

宋沉衍站在尹正遠側，不聲頷首，“嗯，讓您久等。”

“菜都涼了，我讓他們理一下。你坐，先陪我下盤棋。”

宋沉衍沒說什麼，在尹正遠對面的位置坐下。

尹正遠順過一旁茶幾上的紫砂壺，給他沏了杯茶，“武夷山350年母樹，市面已經絕跡。難得你父親將珍藏割，不如你也嘗嘗看。”

“謝過伯父。”宋沉衍接過茶杯，垂眸抿茶。

杯中是百年古樹產下的大紅袍茶葉，茶湯澤橙黃，口順，滋味醇和馥郁，稍微輕品一口，滿腔齒留香。

宋沉衍對這幅茶葉再悉不過，想來是過年那會兒，宋岳庭贈予尹正遠，作為年宴回禮的。

尹正遠見他在認真品茗，出一顆棋子落下，看似不經意地道：“說起這茶葉，過年那會兒，我們兩家算是相談得很融洽。雖然當時沒有把你和Vinasha的婚事擺到明面兒上說，但你應該清楚，我們跟宋氏，是有聯姻意向的。”

對方單刀直正題，宋沉衍見狀，放下茶杯，面不改道：“既然您提起這件事，想必也應該清楚，對于宋家而言，過年那段時間本就不適合談論這些。”

“況且聯姻這個決定，事關兩家未來的發展格局，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都需要嚴格謹慎地對待。”

他說得有理有據，一時聽不出是在反駁，還是在認同。

尹正遠作為國有頭有臉的國企業老總，后背靠外..部，平時在外，架子不比宋岳庭低。

本想借著聊茶葉，順帶敲打一下宋沉衍，但他態度并不是那般順從恭維。

尹正遠就那麼一個親侄兒，哪怕見面，還是會把尹黛當掌上明珠。而宋沉衍這般疏離寡淡，倒讓他心里不太舒服。

他微微蹙眉，凝視著宋沉衍，“我只想問你，你對尹黛，到底滿不滿意？”

宋沉衍迎著他的視線，臉上表不顯山，不水，幾乎看不出什麼波瀾。

他還沒做聲，這時管家進來，在那頭提醒晚餐已經準備就緒。

已經熱過一道的湯，不好再放涼第二次。

尹正遠也明白心急不了，后仰靠在椅子上，對管家道：“今天不送飯上樓，把小姐請下來用餐。”

管家弓腰，說了句：“是”。

還沒轉，宋沉衍先站起來，“我去吧。”

尹正遠了他一眼，沒客套，略微頷首，讓管家去給他領路。

宋沉衍也是頭一回來尹家，哪怕跟尹黛相識多年，兩人也只是在春節的年宴上面，見過一次對方的家屬長輩。

管家將他帶到尹黛房間門口，低聲恭敬道：“小姐就在里面，狀態不是很好，還請您多擔待。”

“嗯。”宋沉衍沒多回應，側推開了房門。

“噼里乓啷”，一只空紅酒瓶砸在門邊，玻璃碎片飛濺滿地。

管家在門外臉微變，宋沉衍皺眉，視線掃過跟前那攤碎片，繼續往里間走。

“都別我，給我滾出去！”

整個臥室一片狼藉，家歪七倒八，目之，都是砸得碎的紅酒瓶，以及零碎的玻璃碎片。

房間的紅絨大床上，尹黛穿著黑睡袍，被幾個家庭醫生摁住肩膀和手腳，白皙的手背因為掙輸針，淌出些許猩紅的，旁邊的懸掛架上，還吊著半瓶沒打完的藥水。

“尹小姐，請您冷靜一下，您現在必須接治療。”

家庭醫生在竭盡全力安，尹黛卻在劇烈掙扎，騰出一只手的空隙，直接“啪”的一聲，朝著護士臉上甩過一掌。

“給我滾，聽不懂？”

“尹小姐……”

被打的護士捂著紅腫的臉，眼淚在眶里打轉。家庭醫生看看護士，又看看尹黛，一時束手無策。

“Vinasha.”

所有人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去，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宋沉衍長玉立在對面，西裝革履，神淡漠平靜。

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尹黛渾一怔，反應過來，下意識整理自己七八糟的頭發。

“你還知道來找我？”把落的浴袍領子扯上來，順手整理襟，哪怕頂著張素，還是保持著往日的倨傲冷淡。

宋沉衍走近床頭，站在那兒，垂眸注視，“多久了，之前不是說已經戒了？”

尹黛瞥見他那過分冷淡的神，忽然嘲弄地笑了下，“你的心思都被那個人勾走了，有關心過我麼？”

管家跟進來，在后面示意私人醫生都跟他先出去。

轉眼房里只剩他們兩人，尹黛率先移開視線，從凌的枕頭邊出一盒香煙，敲出一支，低頭點燃。

宋沉衍也不管，只淡淡道：“你的酒癮是個問題，在國外無所謂，但尹家要臉面，你自己多注意。”

“不需要你提醒。”尹黛吸了口煙，煙霧彌漫的眉眼，“你來做什麼，是想好了，來求我？”

宋沉衍注視幾秒，淡無緒道：“你想多了，我并沒有打算跟你結婚。”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說得不夠清楚，又補充道：“或者應該說，我從來都沒打算跟你結婚。哪怕是家族聯姻，我也對你沒有半分興趣。”

本來也是奔著跟一次說清楚的念頭來的，不打算挽回什麼，話說得自然也重。

但這種近乎無到極致的話，是個人都無法承。

尹黛夾著煙的手微抖，倏然抬起眼睫，冷冷看著他，“你對我沒有興趣？跟我在一起那麼多年，分分合合那麼多次，哪怕我跟別的男人上床，你也毫不介意的包容我，都縱容到了這個地步，你跟我說，你對我沒興趣？從沒想要跟我結婚？”

說得每一件，都是男人在和婚姻里區。

但無論上過多男人的床，跟多人約會接吻，宋沉衍永遠都淡淡的，不約束，也并不多言什麼。

在Y國的原生家庭，是開放式婚姻，自小就耳目染父母的另類，以為宋沉衍也一樣，可以接所習慣的開放式關系。

以至于理所當然的，以為宋沉衍是在縱容。

“你覺得，那樣是在一起？”

宋沉衍比任何一次都冷漠，目像是化開的冰，“我似乎從沒口頭承認過，答應跟你在一起，和你建立關系。就和這次的聯姻一樣，我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而你卻擅作主張，對外自居是我的未婚妻。”

他淡淡道：“尹黛，這樣有意思麼？在我看來，不管是這次，還是以前，我們從沒開始過。”

那天在酒局上，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也這樣公開說，他們開始過嗎？

當時尹黛渾一愣，手腳冰涼。

而現在，眼眶因為酒的刺激，紅得怵人，發白的被抿著，煙灰掉落在手背上，渾然不覺。

死盯著宋沉衍，像是要看穿他一樣，“所以，你本沒在乎過我？這就是你，從來都不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