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鈴響起的時候，還是早晨六點。

這是沈歲在節目組養的作息習慣，每天到點起床，然后在短時間迅速強迫大腦和開機，去迎接新的一天。

但這次不同，廢了老大的力氣才勉強睜開眼，一只手慢吞吞從被子里探出來，到床頭柜上的手機，迷迷糊糊地關掉鬧鐘。

額角突突的疼，意識也還沒清醒過來，以為自己今天還要去訓練，下意識的反應是坐起來，準備下床洗漱。

只是手肘才撐著床墊，一雙瘦有力的胳膊忽然環住了的腰，稍微一使勁兒，把又拖回了被窩里。

“還早，再睡會兒。”

許是沒完全睡醒，宋沉衍低沉的嗓音捎著早晨特有的沙啞，像是了砂礫，伴隨著腔共鳴，得讓人耳朵。

沈歲一愣，整個人稍微清醒了些。

平靜的，沒有一驚一乍的反應，只是平和地躺在那里。

昨夜那些玫瑰的回憶涌上來，想起了床頭的月，宋沉衍盛滿的濃黑眼眸，還有那如水一般的快樂，翻涌著，把托在云端浪尖。

夏季的清晨已經天敞亮，鳥鳴和花香從飄窗進來。

這會兒的脊背著宋沉衍的膛，被窩里暖烘烘的，周圍都是獨屬于他的氣息，清冽好聞。

沒說話，宋沉衍也不作聲，胳膊摟著，把鑲在懷里，高的鼻梁輕輕蹭著白皙的后頸，然后吻的頭發，聞烏發上的香氣。

兩人靜默地抱了會兒，誰也沒再睡著。

沈歲率先忍不住了下，擰了一把宋沉衍箍在腰間的手臂，“起來了，我今天還有工作，九點前得回節目組。”

宋沉衍沒松手，依舊雙臂摟著，在頸窩里蹭了蹭，過了半晌，才說：“還好？有沒有哪里難？”

“什麼……？”沈歲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只覺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渾酸，有種宿醉后那種要命的不適。

“有點頭疼，昨晚上好像醉了一樣。”摁了下突突跳的額角，疑地皺眉，“我昨天好像也沒喝酒啊，不懂怎麼回事兒，頭暈暈的，還有點想吐。”

“嗯。”宋沉衍隨口回應，溫暖寬大的手掌覆上了的胃部，輕輕地打著圈給，“除了這個，還有哪里不舒服麼？”

沈歲本來想說沒了，但一翻，某個地方突然明顯到不適，火辣辣的，連小腹里都還在酸。

“……”瞥了宋沉衍一下，目立馬閃躲，覺耳有點熱了，“還好，能適應。”

“嗯。”宋沉衍微垂著睫，淡淡看著，“那起床吧。哪里不舒服，隨時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把胳膊收回去，自己先掀開被子，起去洗澡收拾。

沈歲又躺了幾分鐘，把手機里經紀人發來的工作容看了一遍，等宋沉衍從浴室出來了，才進去洗澡。

沐浴還是喜歡的味道，沒有更換。包括的浴巾，放在置架上的一字夾，都還在原，擺得整整齊齊。

心里多還是有些慨的。概之余想起什麼，沈歲走到鏡子前，抹掉水汽，去看上的痕跡。

果然，腰上都是發紅的指痕，口和上，還有一些淡淡的吻痕和牙印。

可意外的是，的脖子和鎖骨周圍白白凈凈，像是特別注意了似的。難得宋沉衍這麼克制，沒有在外的皮上，留下任何曖昧的痕跡。

前一秒還在擔心遮瑕膏好不好使，這會兒算是打消了顧慮。

沈歲脖子，總算松了口氣。

收拾打理好自己，發現床單已經被宋沉衍換掉了。

下了樓，壁爐邊的唱片機正放著輕快浪漫的法語歌，沈歲看宋沉衍不在沙發上，就轉頭去了廚房。

落地窗的紗簾被攏到兩邊，和煦的灑在地板上，宋沉衍站在淡金的晨曦里，面前的島臺已經擺好了牛油果吐司和煎蛋。

余掃見沈歲，他抬起眼睫，把手里拌好的蔬菜沙拉裝進玻璃碗，“去坐著，吃了早餐再走。”

“哦。”沈歲走過去幫忙端盤子，隨口問他，“沙拉放芥末了嗎？”

口味有點重，吃蔬菜沙拉，喜歡放點青芥末提味。

宋沉衍瞥了一眼，端著沙拉繞過側，“剛才還說胃不舒服，現在就想吃刺激的食？”

看樣子，是沒放芥末咯。

沈歲聳肩，沒還，跟在他后面走向餐桌。

除了宋沉衍一貫喜歡的西式早餐，桌上還擺著一小鍋海鮮粥。沒放蔥，看來是專門給煲的。

“你還會煮粥？”沈歲驚訝，畢竟以前都沒見過他做中餐。

宋沉衍把盛好的粥放在手邊，語氣不咸不淡，“看食譜現學的，也不難。”

以他那高智商頭腦，好像確實什麼事都難不住他。

沈歲也不再多說什麼，低頭細細品粥。

客廳那頭的唱片機悠悠轉，音樂不遠不近，緩慢的流淌在空間里，四下寧靜，有種說不出的安逸。

宋沉衍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杯碟，目落在沈歲上，“關于昨天的事，我們還是需要談一談。”

他冷不防開口，也沒打算給沈歲緩沖的時間，又說：“介于親的事已經做了不止一次，沈老師也親口承認了，你喜歡我。那麼，我想知道，我們現在的關系，應該怎麼定義？”

他眉目淡然地把這些事說出來，不徐不疾，有條有理。

沈歲也知道他肯定會提這茬兒，說詫異，不至于。就是他一邊沈老師，一邊把昨晚說喜歡他的事擺出來，真的，差點就被粥嗆到。

“咳。這個問題，是要好好說一下。”

沈歲清了清嗓子，捧著玻璃杯喝了口牛，在椅子上坐正來，看向宋沉衍，“那宋先生的意思呢？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是怎麼看待的。”

這確實是個很直接，又很現實的問題。

他們在一起，或許一開始不是因為，但之后，兩個人是否存在，又是怎麼看待對方，從來都沒有認真心談過。

連后來的分手，也是因為不信任和誤會，各自傷了心。

所以在對方眼里，到底是怎麼看待的，對于沈歲來說，眼下的意義高于一切。

“這個東西，對于我而言，其實很模糊。”宋沉衍認真思考過后，斟酌著道，“我以前沒有接過，也沒有談過，不知道什麼是，什麼是心，也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需要為對方做些什麼。”

“在我看來，這種東西不是必需品。人活著，總有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事去做。”

“把自己困在一個人上，被對方約束，被對方掌管所有緒，甚至喪失意志主導權，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沈歲默默聽著，心想，他這樣看待，倒是真的很“宋沉衍”。

而宋沉衍說到這，忽然話鋒一轉，依舊平靜地注視，“但是你來到我邊之后，我好像慢慢懂得了一些。”頓了頓，又道，“不是很，也不知道那是不是。”

“我會害怕你傷害，害怕自己家里的事牽連到你，也害怕你對我失，怕你丟下我，走到別人邊。”

“直到我們真的分開以后，我意識到，原來一直都是我在需要你，你對我而言，很重要。就像夜里的燈，海面的塔，你在我懷里睡的時候，我總是格外心安。”

“好像沒有什麼會比那種覺，更讓我滿足。”他的目描繪著沈歲的臉，認真凝視，“你能理解麼？”

如果是話里的意思，沈歲當然理解。

只是每個人對于的看法不一樣，到的，也不一樣。

想了想，對宋沉衍說：“其實很玄乎，每個人的格，人生經歷，還有追求的東西，都不一樣。如果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多是因為某種吸引，使得那條平行線匯。”

“在我這邊，你確實有很吸引我的點。”

說到這，宋沉衍挑了下眉。

沈歲沒理他，繼續說：“但在我看來，是吸引也不夠。也沒你說的那麼復雜，就是相互了解，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和互相退讓的過程。”

“說起來也簡單，全憑一種覺，和直覺。有時候兩個人覺得合適，哪怕天天吵架，也會磕磕絆絆的過下去，不會分開。”

“要是不合適，強行捆綁在一起，也是度日如年。”

稍微頓了頓，問宋沉衍：“這樣說，你能懂嗎？”

“明白。”宋沉衍點頭，“是互相的，需要磨合跟理解。”

“差不多吧。”沈歲聊了幾分鐘，覺好像真在教學生一樣，累得慌，趕又喝了口牛。

宋沉衍倒是沒有繼續說什麼，盤里的三明治，也沒繼續。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沈歲覺得時間差不多，自己該走了。

準備站起的時候，宋沉衍忽然看著開口：“還沒說完。”

“什麼？”沈歲回頭瞟了他一眼，又坐下了，“行吧，請說。”

“你說得確實很對，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里都需要平等對待。”

他很認真，語氣也鄭重，“我不想違心哄你什麼，也不做虛假無用的承諾。我能做到的，是我會最大限度的，讓你擁有我意志上的主導權，愿意被你約束，被你掌控緒。也會尊重你所有想法，認真地對待每次磨合。”

對視的那一分多鐘，沈歲的心臟，突然劇烈的跳起來。

宋沉衍手臂越過餐桌，手心輕輕覆蓋的手背，握住的手，“你呢，愿意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嘗試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