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沒開燈，落地窗的窗簾被完全拉開。

一走上去，就能過整面玻璃，看到低川流不息的汽車行駛在馬路上，蜿蜒朦朧的路燈，像河流一樣無限延。

沈歲抱著膝蓋坐在窗前，低頭看著那些汽車的尾燈出神。

宋沉衍走到后，無聲坐下，手臂環住的，讓往后靠在他上，“還在想麼？”

“嗯。”沈歲后仰，重心都倚在他懷里，“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看我的。以前也是因為他的要求，我才忍了宋博彥那麼久，如果不是因為他，不是因為那些所謂的利益，我不會浪費那三年的青春，更不會跟宋博彥糾纏到那麼難堪的地步。”

更不會掉宋博彥的陷阱，讓沈氏欠了那麼多錢。

沈父總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可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世上任何發生過的事，都沒有后悔的機會。”

宋沉衍目低垂，也向低的燈海，“可能這個世上，有些人就不配做別人的父親。他們不會養育孩子，只會用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去把孩子變他們想要的模樣。”

“然后再把所謂的冀放在他們上，希他們能帶給自己相應的回饋。”

“或許是為了利益。或許，是為了他們終其一生，也無法達的目標。”

他的聲音很沉，語氣清冷，偏偏很平淡。

沈歲靜靜聽著，自然而然地接了話：“可是他們從來沒問過，也沒在意過，我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城市里那麼多盞燈，看起來都那麼溫馨夢幻。

可是又有幾盞，是為孩子照亮無憂的年？

“所以，何必去在意呢？”

宋沉衍摟著的腰，下著的頭發，“你現在就做得很好，不用理會任何無理的要求。你的人生應該自己做主，去做喜歡的事，去看這個世界亮堂的地方。”

“不要在乎任何風聲，不要把自己困在一個角落。”

“他沒有把你養好的地方，以后有我。”

“你確定麼？”

沈歲覆蓋他的手背，很輕地他，“我很難養的。或許我這個人，也沒你想的那麼好。”

“是麼。”宋沉衍拿下蹭的頭頂，“可即便這樣，你也是很多人心里……值得認真呵護的寶貝。”

他說，是寶貝。

是很多人心里，值得認真呵護的寶貝。

月無聲，沈歲心跳突然了一拍。

側頭，去看宋沉衍，“這些‘很多人’里，也包括宋醫生你麼？”

宋沉衍瞥一眼，“你覺得呢？”

想說，不知道。

但是先一步的，是落下的吻。

……

翌日早晨，宋沉衍接到一通醫院那邊的急電話，說是一位級領導突發心臟急癥，需要他趕回醫院主刀手。

本來今天應該是兩個人一起去外地的，但事出急，宋沉衍驅車回去接手工作，留下文理在旁邊，陪沈歲去出這趟差。

其實也算不上出差，他們這趟去橫鎮，是為了跟穆佳見面。

文理事先提前跟穆佳打過招呼，下了飛機，他們直奔劇組。

這也是沈歲頭一回來這種正規的拍攝場地，除了人多，設備也是隨可見。

這會兒所有的人都圍著一面池塘，導演和監制在旁邊的監控前坐著，而池塘邊站著的演員，就是穆佳本人。

“卡！”導演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對那頭的穆佳皺著眉道：“你這不行啊，救命的東西都掉水里了，你這樣看著也太假了。”

“那怎麼辦？”穆佳整理頭發，等著對方的指導意見。

導演想了想，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荷塘，“下水吧，下水試試。”

“不行。”穆佳看了眼池里的水，“我生理期，不能涼水。”

“那怎麼辦？”導演微微皺眉，顯然有些不滿，“現在去找替本來不及，但今天拍不完，明天換場了，到時還怎麼拍？”

劇組陷僵持，一邊是導演的執拗，一邊是穆佳的無奈。

氣氛繃，沒人出來打圓場。

忽然，穆佳掃過角落里，抬手指著那邊站著的人，“導演，讓來替吧。形跟我差不多，可以讓替我下水。”

人群的視線，隨之聚攏過來。

忽然被指，沈歲愣了下，“啊，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