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枝頷首,跟在侍后了殿,殿生了幾個炭盆,霎時間,暖意撲面而來,驅散了周的寒氣。
在侍的引領下,穿過帷幔與屏風,進了殿,景明帝正坐在榻邊,在和容妃低聲說話,見了來,便吩咐人賜座。
立即有侍捧了繡凳過來,黎枝枝謝了恩,這才挨著繡凳的邊沿坐了,不知道天子召殿做什麼,卻又不好開口問詢,便只是坐著,聽景明帝和容妃說話。
過了一會兒,景明帝看了過來,道:“你母親呢?”
黎枝枝恭敬答道:“母親淋了雨,已回去更了,想是一會兒就能來拜見您。”
景明帝頷首,黎枝枝躊躇著提醒道:“皇上,太子殿下他……”
景明帝似是終于想起了什麼,問侍道:“太子還在?”
侍聽罷,應聲去了,不多時復返,恭聲道:“太子殿下還在等著。”
景明帝朝黎枝枝看過來一眼,意味深長道:“去問問他,他是在等朕召見呢,還是在等誰?”
黎枝枝:……
侍去了,頃回來,一板一眼地答道:“太子殿下說,他等昭華郡主。”
面對天子的目,黎枝枝登時有點坐不住了,站起來,垂首道:“皇上,想是太子有什麼事要和臣商量,故而……”
景明帝從鼻腔里輕哼一聲,道:“他能有什麼事?你也不必替他遮掩了。”
黎枝枝的神頗尷尬,景明帝道:“太子進來罷,別在外面再凍出什麼病來。”
黎枝枝略微松了一口氣,卻聽天子又忽然道:“朕有五個兒子,死了兩個的,剩下的都不中用。”
不防他突然提起這一茬,黎枝枝和容妃都有些吃驚,景明帝卻沒看們,只是微微閉了眼,繼續道:“老大和老二,兩人只相隔一歲,皆是梓所出,那時候朕還只是一個閑散王爺,有的是時間教導他們,梓溫堅韌,知書達理,也把他們教得很好,文武雙全,機敏聰慧,可惜……”
屏風外,來人的步子停了下來,侍不解地看著蕭晏,正說話,他卻微微擺了手,聽著那個悉的蒼老聲音,徐徐道:“后來老三老四出生時,朕卻已囿于權力爭斗,無暇顧及他們……老三的格肖似其母,溫順有余,卻過于懦弱,耳子又太,容易為人唆使,實在難當大任。”
“老四……”他的語氣沉沉的,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哼:“無父無兄,不提那個孽障也罷。”
“至于老五,年紀是最小的……”景明帝忽然頓住,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睜開眼來,看著黎枝枝,道:“他當初讀了幾年書,就不肯去上書房了,整日游手好閑,朕原以為他是塊朽木,不堪雕琢,便想著,由得他去了,也并不怎麼寄予厚,倒免得哪天和老三一樣……可后來看著,又不像那麼回事兒。”
說到這里,景明帝的語氣像是有點稀奇的意味,慢慢地道:“看起來像是塊破石頭,但是稍加琢磨,倒也還是合用的。”
破石頭蕭晏:……
黎枝枝忽然開口道:“臣斗膽,覺得皇上這話……似乎有失偏頗了。”
屏風后的蕭晏一怔,景明帝也有些訝異,抬眼瞟向:“朕如何偏頗了?”
語氣雖然不悅,卻并沒有多大的怒意,黎枝枝心中稍定,恭謹道:“皇上心里總惦記著前兩個兒子,覺得他們是良才,事事都要拿太子和他們比較,可您自己也說了,那兩位是您當初親自教導出來的,又是養在皇后娘娘邊,自然萬事都妥帖,順心順意,可是太子殿下呢?”
低垂著眉眼,輕聲道:“太子殿下自便沒了母親,皇上又忙于政事,無暇顧及他,他能有如今這模樣,難道不是已經十分優秀了嗎?皇上又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景明帝一時間沒有說話,殿的空氣陡然安靜下來,近乎凝固,黎枝枝的心中也漸漸開始忐忑起來,能覺到帝王的目落在自己上,像是打量,又像是在審視。
屏風后的人影一,蕭晏正要舉步,景明帝忽然開口道:“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蕭晏又頓時站住了,黎枝枝的心也放回了原,景明帝道:“從前朕覺得世上最難的事,是坐上這把龍椅,后來,朕覺得要治理好一個國家也很難,等朕老了,卻又覺得養好一個孩子更難。”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卻帶著一子幾不可察的悵然,哪怕是嘆息,天子也是不聲的,很平靜地道:“親不得,疏不得,遠不得,近不得,可比那些臣子難管教多了。”
黎枝枝只好道:“皇上和太子殿下現在就很好。”
景明帝微微擺了擺手,斜睨,道:“你以為這是為什麼?”
黎枝枝有些不著頭腦:“為什麼?”
景明帝見那般迷的模樣,忽然笑了一下,這還是黎枝枝第一次看見他笑,那張素來嚴肅的臉上,皺紋都舒展開了,眼角的紋路被牽著向上蔓延,黎枝枝這才發現,他竟然也是生了一雙眼,難怪和蕭晏那麼像。
景明帝道:“你平日里聰明,有些事,卻是半點不通,倒也可。”
他徐徐道:“若非是為了你,他肯向朕低頭?”
黎枝枝當即愣住,景明帝看著,似是覺得有趣,道:“當初他斷了,朕派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給他治,又請了許多民間神醫,都說治不好,朕想著,沒聽說過古時有斷的皇帝,本朝或許要出一個了,誰知那一回在宮里頭,你得了病暈過去了,他一個癱子當時就從車上站起來了,抱著你健步如飛,宛如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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