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掛著一副字,落筆青,一看便知是小孩子寫的。
周驚寒盯著它微微出神。
他小時候時常被宋林染罰到這里來寫字,尤其是冬天最冷的時候。
宋林染讓他穿著件單薄的,不準他開空調,一筆一畫的站在書桌前用筆寫字,其名曰要挫一挫他上那小城市里沾染的野氣,免得到了外面別人嘲笑周家養出來的孩子不懂規矩。
余同雖地南方臨海,但是冬天冷異常,不開空調的室比室外還冷上幾度。
他的筆字是半路子出家,自然比不上周黎從小的培養,因此每每寫完,常常要到宋林染的責罰,要麼不準他睡覺,要麼不準他吃飯。
那會兒周黎時常裝出一副要去書房看他笑話的樣子,可一進去,卻會從服里拿出吃的塞給他,還會替宋林染道歉。
周驚寒神復雜。
周家能得到他認可的,也就只有周黎一人而已。
這麼多年以來,他臨摹過很多駢文名篇,字跡也從青稚到形了自己獨有的風格。
不過,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王的《滕王閣序》。
小時候讀不懂那麼復雜的古文,只覺得晦,那時候他是因為里面有句話藏了他的名字而喜歡這篇文章,長大了再看,才發覺字字珠璣。
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一晃過去十多年,風水流轉,也到周家時運不濟了。
嘎吱——
周遠山推門進來,看到那副字神也不由得略微容,“這些年,我虧欠你不。”
周驚寒轉過,語氣諷刺,“都過去多年了,再提有意思嗎?”
周遠山輕嘆,一下子似乎蒼老了許多,連腰背都彎了下去,他緩步走到書桌后坐好,抬頭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兒子。
一晃十多年,他的眉眼越來越像他母親了,心思也越加深沉難以琢磨,這個兒子確實是按照他預想中的道路走了下去,甚至比他想象中還要出。
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自己那麼狠。
周遠山合了合眼,眉心藏著一抹深深的疲憊,“你今年,有沒有回云安看過你的母親?”
不等周驚寒回答,他繼續道:“這麼多年,我是一次都沒敢去看過。”
周驚寒進周家十五年,還是第一次聽周遠山提起自己的母親。
“我當您早忘了溫素這個人了呢。”
周遠山面容苦,“我知道你一直怨我,怨我沒有救你外公,怨我..沒讓你見到他最后一面。”
周驚寒十八歲那年外公去世,死因,自殺。
他十二歲的時候,一夕之間失去母親,最的外公得了癌癥,他自己只是一個小孩子,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不知所措,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就仿佛蒼茫世間只剩了他一個人。
后來,周遠山帶著人憑空而現,他答應幫他外公治病,但是有一個要求,他要周驚寒認祖歸宗,周家的脈不能落在外。
回去的日子很難熬,既有繼母明里暗里的打折磨,又有宋文昂的欺刁難,還有親戚的冷眼嘲諷。
私生子、野種、小畜生...
他的年時期是伴著這些詞語長大的。
明明周家的人都不待見他,為什麼周遠山還要把他接回來?
接回來之后又對他不管不問,任其自由生長,風霜刀劍也一并讓他自己承擔。
都說豪門深似海,周遠山這麼做也不怕他折在那里。
后來,周驚寒開始逃跑,在這里,他是一直被排的存在,他想回家,想見他外公,想知道他現在的怎麼樣,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真覺得委屈。
初高中六年,周驚寒不知道逃了多次,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迎接他的是周遠山一頓又一頓的毒打。
也不知道外公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老人家每次見到他都會讓他把服起來,看著他背上新增的傷痕抹眼淚。
十八歲的時候,周驚寒高三,他的績足以考上全國任何一所高校,但他想回云安,想把外公放到自己邊照顧。
——周遠山不同意。
他默認了宋林染對他的安排,送他出國,遠離國集團的核心圈層。
同年十二月,外公自殺。
周驚寒心如死灰,接安排,一走九年。
他走的那天,這座向來溫暖的城市,罕見地落了一場大雪。
-
九年時間足夠一個男人胎換骨,面對這樣敏的話題,周驚寒出乎意料的沒有翻臉,反而極為平靜對他說:“您能別提我外公嗎?”
“罷了。”周遠山目復雜,妥協的擺了擺手,“最近公司不太平,你去幫幫你哥哥。”
周驚寒差點氣得笑出來,“為什麼不太平您老心里沒數嗎?”
周遠山像是終于忍不住,和他了底。
“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你現在基不穩,還天在底下的子公司晃悠,遠離集團重心,周家和宋家還有那麼多的長輩,現在是我在,能幫你著那群老家伙,一旦我沒了,那群人能把你的骨頭都吞了。”
周驚寒一副寵若驚的樣子,“這帽子我可戴不起,什麼時候您在外邊找人這種事也能往我頭上扯了?”
周遠山沒有被他激怒,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你為什麼這麼抗拒進公司?是因為ST嗎?你覺得你現在有靠山了?翅膀了能跟家里對著干了?”
周驚寒聞言,臉上沒有毫的意外之,他本來就沒指這件事能一直瞞過周遠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桌子被他拍的震天作響。
周驚寒一臉無辜,“您又沒問過我。”
周遠山心中一陣悸痛,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腦子里也嗡嗡作響,聲音有氣無力,“你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
周驚寒不知道他這副模樣是不是裝的,撇撇一聲不吭的走了。
到了門口,他忽然轉過一臉真誠的道:“爸,您老年紀都這麼大了,平時得悠著點,想要健康,您得戒。”
“您要是沒了,誰幫我著那群老家伙啊?”
周遠山被他這通大逆不道的話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索著將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滾出去!沒我的同意不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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