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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34章 權力本質

  房俊蹙眉，他親自帶張子胄過來工部衙門，就想著讓閻立本直接將其留在工部，如此人才最適合營造建築，否則等到吏部選，還不知一桿子給支去哪一方窮鄉僻壤，丟在那裡蹉跎歲月還其名曰在困苦之中歷練……你家子弟怎不去吃苦歷練？

  可閻立本直接許了一個員外郎，未免有些揠苗助長。

  況且場之上最是展現諸多負面人，若張子胄為工部員外郎，其同年進士必然心生嫉妒，所謂「堆高於岸，流必湍之」，未必是一件好事……

  閻立本察觀便知房俊心思，笑著道：「太尉不必過慮，您亦曾擔任工部尚書，當知工部衙門與其餘各部不同，更多還是需要各種各樣專業的人才，您的那句『專業的事給專業的人去做』，如今幾乎為工部的信條。在工部，不敢說沒有論資排輩，畢竟各種手藝都需要師徒傳承，輩分不能，但只要有本事，絕不存在諸如年齡、資歷之限制，能者上、庸者下！」;

  房俊嘆口氣，對張子胄道：「還不多謝閻尚書？」

  張子胄強抑著心中激，上前一步，一揖及地：「多謝閻尚書拔擢！學生才疏學淺，丁當時時請益，還請閻尚書不吝賜教。」

  到底是宦世家子弟，即便從未涉足場，但耳濡目染之下卻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一開口，便表明立場——是您拔擢於我，從今日開始，我就是您的人！

  在場，能力固然重要，立場更重要。

  閻立本其人名滿天下，又與房俊關係甚佳顯然同一陣營，自己初場就能攀上這樣一條大，必然要穩穩站住立場，絕不搖。  實時更新，請訪問🅂🅃🄾５５.🄲🄾🄼

  房俊覺得這小子是個混跡場的料子，且兩家關係親近，遂叮囑幾句：「閻尚書對於青睞有加，破格提拔，你要記住這份恩，但不能因此自傲。你的仕途起點想來已經超越絕大部分同年，可這一時之順暢，並不意味一生之順暢，場，先學做事、再學做人，不要去學那些專營之道，給自己積攢實打實的政績、夯實進步之階梯，在此基礎之上，自是一帆風順、水到渠。」;

  閻立本慨道：「此乃金玉良言也，小子要時刻謹記！當下看似國泰民安，實乃大爭之世，但凡有才能之人都有機會嶄頭角，要努力為於國有用之人，而不是只懂得升發財的蠹。不忘初心，克己復禮，自然前程似錦。」

  張子胄面肅然，再度揖禮。

  他自然知曉機會之難得。

  進士授，大抵是安排至各地縣衙，或縣尉、或縣丞，可即便如京兆、河南、太原諸縣之縣丞高配，也不過正八品下，他父親千里為、拼搏半生，至今也不過是從五品上的「下州」別駕，而他若能初場便是從六品上的工部員外郎，較之父親也不過只差了兩個品階而已……

  閻立本不理會他，對房俊道：「按理來說，最適合此項工程的乃是家兄，怎奈詔令一案牽涉深遠，雖然絕大部分貪腐都是發生在家兄卸任之後，但畢竟有所牽連。幸好陛下寬宥，不以降罪，責令里外檢查、上下檢修，故而家兄片刻不敢離開九嵕山。」;

  頓了一頓，看著房俊道：「舍弟現任職於府監，雖格平穩、耽於樂，然自聰敏、才思敏捷，所學不下於我兄弟二人，老夫舉薦其負責開鑿大庾嶺之工程，如何？」

  張子胄微微一愣，旋即恍然。

  雖然此事由他們父子提及，且事先勘察多年、做了許多功夫，但以他們父子之地位、權力，是絕無可能主持此事的。

  當下，開鑿大庾嶺工程之發起人已經為房俊，由房俊給他們父子背書。

  所以即便房俊不親自參與，但敗得失都攸關房俊的利益，何人主持工程，自然需要得到房俊之允許。

  若工程順利，事之後，首功為房俊，因為其承擔了政治風險，其次為工程的主持者，再次才是他們張氏父子。

  縱然如此，張子胄也已心滿意足。;

  如此浩大之工程，必然要有宰相所引領，否則朝廷上下都眼紅如此功績，最終他們父子不僅得不到應有之政績，反而會被嚼碎吞掉骨頭渣子都不剩……

  房俊奇道：「令弟於府監現任何職？」

  閻氏兄弟名天下，才華橫溢、技湛，最難得是全無場上專營之心，不上、不欺下，不貪財、不攬權，算得上是純粹至極、場之上一清流，都知其家學淵源，卻甚聽聞還有一個老三……

  提及弟，閻立本一臉難模樣，頗為嫌棄道：「現任府卿，不過他小子格執拗得很，只知一味埋頭做事、研技藝，不懂人世故，將上下屬得罪個遍，幾乎不容於府監。此番開鑿大庾嶺，無論準備何等充分，都是一樁極為艱苦之事，似舍弟這種人反倒容易沉下心去專注做事，若是做得好了，老夫懇請陛下將其調來工部也有個由頭，不然任他在府監混下去，難有好下場啊。」;

  場之上，你可以不鑽營、不上，但不能不懂人世故，否則便會到排斥，步步面臨阻礙、時時遭背刺，稍有不慎便是牆倒眾人推……

  房俊笑著點頭：「我就不見了，此項工程您全盤掌握就好，如果韶州當地施工之時有什麼困難，可隨時聯絡廣州市舶司提舉來濟，由其藉助水師之勢給予馮家施。」

  只要馮盎心無反意，就絕對不會阻礙大庾嶺之開鑿，而若無馮盎之阻撓，開鑿大庾嶺之工程必然功。

  閻立本信心十足：「有太尉之支持，此事必然功！開鑿五嶺、連通南北，此自古以來歷代君王之奢想、天下百姓之殷，一旦功，必可青史垂名！」

  房俊道：「開鑿大庾嶺，無論文化之流、經濟之往來、軍事之威懾、乃至於政治之開拓，都有著舉足輕重之作用，定要仔細研討、多方求證，不管花費多人力力財力，都務必功！」;

  *****

  回到家中，已然黃昏時分。

  沐浴更之後坐在廳中飲茶，盧氏走過來，詢問道：「是否將子胄安置妥當？」

  房俊頷首，將經過仔仔細細匯報一遍，沒有半點不耐煩。

  盧氏坐在房俊旁，聽聞給張子胄要了一個工部員外郎的職，頓時喜上眉梢，拉著兒子的手，教誨道：「我知道你在朝中素來與世家門閥對著幹，唯恐你走了極端，如今看來還好。娘出世家，你爹出世家，你也出世家，難道還能不知世家到底是怎麼回事？世間本沒有什麼世家，但是當國家承平日久，也就有了世家。」

  這話說的很有水準，不愧是范盧氏之，房俊點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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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任誰都有私心，紛盪的世也就罷了，有今日、沒明朝，一夜之間舉族湮滅之事屢屢發生。可在太平年節，一些人獲取了權力、財富，自然想方設法的傳承下去，世家門閥應運而生。;

  百年的王朝帝國，千年的世家門閥。

  「宇宙大將軍」恣意屠戮世家門閥，徹底搖了世家門閥之基，使其再不復往昔盛況。黃巢屢試不第、心懷怨憤，又親眼目睹唐王朝之腐敗，聚眾起兵、攻伐長安，「天街踏盡公卿骨」，幾乎將世家門閥徹底毀滅。及至「白馬驛」畔，朱溫將三十餘世高門的大臣盡皆殺死投黃河，世家門閥最後的榮盡皆渾淘淘濁流，千年傳承悉數湮滅。

  然而世家門閥滅亡之後，世間便再無門閥了嗎？

  並不是。

  當「簪纓傳家」的世家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士大夫集團，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當士大夫集團沉沒於胡族鐵蹄之下，大明重拾河山，權力的傳承之下又孵化出「士紳地主集團」……

  表現不斷變幻，本質始終如一。;

  權力在各種形態之間轉移，卻從來都不曾消失……

  故而，世家門閥只可削弱、不可消除。

  消除了又有何用呢任何一個階級只要攫取權力，便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將之傳承下去，門閥變士大夫、士大夫變士紳……這不僅是人的本，亦是社會的共。

  從這一點來說，人與野其實並無分別，只不過很是直接，人多有掩飾。

  房俊笑容溫和，拍拍盧氏的手背：「母親放心，既然是您的老親，兒子又怎能不賣一份人？兒子再是注重原則，也斷然不會在母親面前做出那等鐵面無私之態。人之一世，奉養老人、承歡膝下，養兒育、傳承脈，如此而已。」

  盧氏便很是開心，手兒子臉頰，喜滋滋道：「這才對嘛，無論何等樣的英雄，首要便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家人和睦、夫妻和諧才是最重要的，齊家、治國、平天下，若連家事都置不好，遑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