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半年舒心日子的王氏, 皮雖然依舊不夠白皙但人的神氣兒卻是立起來了，連帶的眉眼也長開了，不再整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反觀這個鄭氏，不知道是不是打小日子就過得不順心的緣故，年紀輕輕，額頭上就刻印了好幾道的抬頭紋。

故而紅棗一見就知道這是一個跟娘一樣的氣包子。

與娘一樣，這個鄭氏的板生得也是矮小瘦削。但這些都不足以論定鄭氏有病。

半尺高的門檻橫臥在堂屋門前，誰進門都得抬腳過。

李金在門檻前停住，木然的眼眸終于轉向了門檻，臉上也出了畏懼。

“金姐兒，”鄭氏低聲道：“您先緩緩，然后一氣兒過去！”

病得門檻兒都不了？紅棗同地看著李金。肝病可不好治，即便在前世這也是絕癥。

紅棗雖然將李金和李玉一般看待——都只是點頭之，但真地眼見李金小小年紀就得了絕癥，紅棗還是不住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嗯？”背后忽然傳來郭氏的驚呼：“金這是咋了？”

“好好的，咋就突然瘦這樣了？”

“前兒，正月二十，我見到時還不是這樣。”

郭氏雖說明，但到底還是個婦人，有著天然的婦人之仁。何況李金還是看著長大的孩子，見天地了伯母四五年。

郭氏本想自己過去把金抱進來，但瞧到鄭氏又立刻站住。

“錢家妹子，”郭氏不悅地轉頭責備錢氏：“這金病了，你咋還讓自己走？趕地，讓你買的人把給抱進來。”

于氏瞧到李金地模樣也是嚇到了。扶著桌子站起著嗓子問道：“滿園啊，金這是咋了？”

比起郭氏，于氏雖說心腸鐵，且也不大待見李金這個娃，但確是從未想過不把金養大。

就是李高地見狀也是呆愣住了，跟著轉頭問兒子：“滿園，金咋了？城里看過郎中了嗎？”

“爹，娘，”李滿園趕回道：“金沒事兒。”

“這是剛裹了腳，哭傷了氣，過兩天就好。”

裹腳！紅棗腦袋嗡地一下。這世竟然也有裹腳這個封建糟粕？

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的紅棗雖然從沒有見過裹腳，但歷史政治課上老師確實講過纏足是封建主義對神和的摧殘和迫害。

前世紅棗為高考背政治過不過心，但這世紅棗在親眼目睹了李金裹腳后的活死人樣，立無師自通地了悟了當年課本這句話后濃的淚苦難。

三叔，紅棗真的憤怒了：可真是個禍害！

說實話，紅棗雖然看不上三叔李滿園，覺得他沒出息。但對于三叔同以及二叔先前一道算計爹娘祖產宅子和田地的事，紅棗卻也沒當一回事。

圣人都說了：倉廩實而知禮儀。這世道這麼窮，三叔有點私心為自己打算也都是正常。

人不為己才是天誅地滅。

先前家分家鬧得再厲害，那也都是民事糾紛，屬于人民部矛盾。

對于人民部矛盾的解決，那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只要在法律條文限制，紅棗都能接。

叢林法則而已，who 怕who啊？

但現今李滿園，紅棗氣得連三叔都不想了，平白無故地掰斷金的腳掌骨，人為地制造一個殘廢，這在前世可是故意人傷害罪！待兒罪！還有啥罪？紅棗氣得渾哆嗦，心說不管啥罪，這都是刑事犯罪，刑事犯罪！

刑事犯罪在前世可是要被專政去坐牢的。

“裹腳？”李高地聞言一怔。李高地活到這把年紀自是聽說過裹腳，知道這是城里富貴人家眷腳上的穿戴——不是富貴人家本裹不起腳，一丈整布，只能撕三幅裹腳布。

李高地從未想過自家的姑娘也會裹腳，畢竟家常他家里人連雙普通布鞋都不大舍得穿。

“給金裹腳，”李高地地臉沉了下來：“說，這是誰的主意？”

聞聲李滿園下意識地抖了一下。他看向錢氏，眼見錢氏低著頭不說話，便只能著頭皮答道：“爹，這是我的主意。我現不是在城里住著嗎？”

“我見這城里讀書人家相看媳婦都只相看小腳。我想金將來能嫁個城里好人家，就花錢請人給金裹了腳。”

耳聽是為了金的親事，李高地剛提起來準備拍向桌子的掌頓住了——自家姑娘和城里人結親這件事超出了李高地認知，他得先好好地合計合計。

看到李高地重新捧起了煙鍋，李滿園便知道他爹這關差不多過了。

“娘，”穩穩心神，李滿園又轉向于氏：“您放心吧！這城里有教養的姑娘都要這麼一遭兒。”

“這俗話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金這是‘吃苦一時，樂一世’。”

“等將來金的腳裹了三寸金蓮，嫁了城里的好人家，您就知道吃的這番苦有多值了！”

“三寸金蓮？”李高地可沒聽過這個新鮮名詞。

“這城里人管婦人中腳裹得最好的只有三寸大小腳的金蓮，大一些的，四寸的腳就次一等，銀蓮。比四寸再大的就鐵蓮。”

“爹，從金蓮銀蓮鐵蓮名字上就能知道，這腳是裹得越小越好。腳越小，將來嫁得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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