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剛好勝楚巡邊未歸,朔方因為沒有能者護持,考慮到諸位皇子的命安全,絕境島行獵是直接放棄了的。
而今日,既然國師在場,那麽陪著蕭憐進絕境島的,自然就是大國師勝楚!
孔雀王朝那邊,千淵和以清二人一同上了千丈崖,千淵因著剛才遠遠地看了那場鬧劇,臉并不好看。
蕭憐是子這件事,的確是他放出去的消息,但當時只是想將迫至絕地,待到秋獵之後,再向出一只手去,那將這個一炎火的人帶走,就是心甘願的事了。
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朔方會有一個如此豬腦子的公主,會當著聖朝的面打自己父皇的,拆穿自家兄長扮男裝。
某人當衆了如此折辱,換了以往,他必是無于衷。
可如今,卻心頭一無名火直竄,若不是剛才以清強行將他按住,剛才已經是哄哄一團,再加上個孔雀王朝的太子進去,只怕一場秋獵都要泡湯了。
千淵著臉走在前面,他後,這次跟了個一襲水墨衫的男子,看起來有二十七八的模樣,生得甚是有棱有角,舉手投足之間頗有風骨。
秦月明一面替蕭憐打點,一面道:“你看,那個人就是清風俠影江臨仙。今日該是他陪著千淵他們姐倆去絕境。”
其實以千淵的手,在絕境島之中,完全可以全而退。
但是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勝算,既然準許帶外人進,那自然要帶一個手底下最厲害的高手。
蕭憐看了看江臨仙,還真是一副俠骨腸的模樣哦。
空桑這邊,則是秋慕白一人獨前往,雪白的長發風中翻飛,桃花劍握在手中,傲然而立,拉著一張雖然好看臉,但怎麽看怎麽欠揍的臉,仿佛誰都欠他錢一樣。
而事實上,明明就是他還欠了蕭憐那個混蛋一尊黃金爵,為此要讓他一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人去那個滿是蛇蟲鼠蟻的鬼地方罪,實在是豈有此理!
卓君雅最後姍姍來遲,陪著一同來的,則是個書生,不用問了,必是傳說中的那個面首,暖玉蘭衫韋青鳶。
眼圈微紅,仿佛剛剛遭圍攻,了委屈的那個分明就是。
韋青鳶替遞上帕子,低聲安。
蕭憐好死不死地繞道秋慕白邊,認真道:“快看那邊兒,卿卿我我,郎妾意,我現在倒是信了,你師妹估計真是個的。”
說完背著手,揚長而去。
秋慕白將手中的劍鞘向地上一杵!
媽蛋,小兔崽砸!早晚了你的皮!
蕭憐上一次來千丈崖,是黑上來的,四下裏又被勝楚的滄海訣召喚起的海水團團圍住,完全看不清是如何景象,這一次大白天有機會來,便一定要到轉轉。
三繞兩繞,就遠遠地看到最高的那一高坡上,孤零零地立著一截焦黑的枯樹,腦中似是有一道電劃過,可仔細去捕捉,有什麽都找不到了。
那該就是當年那株木蘭樹吧。
剛想走近看個仔細,便被人攔了下來,“雲極太子留步,前面是神皇殿的地,不得靠近。”瓊華聖尊依舊是笑盈盈地將廣袖一收,端端正正立著,擋住了蕭憐的去路。
“原來是瓊華尊,本宮無聊,只是想上去看看傳說中的那株樹。”
“有什麽好看的呢,雲極太子請回吧,不過是一株燒焦的樹而已。”
“哦。”蕭憐轉悻悻離去,忽然形一錯,驟然向瓊華側掠去。
瓊華也是手不凡之輩,哪裏容耍詐,當下橫去攬。
誰知蕭憐的作比兔子還快,驟然收了形,從另一邊竄了過去。
等瓊華再想追,人已經奔到了那株樹下。
瓊華是個脾氣好的,趕追了過去,“雲極太子,都說你是個惹事的,你還真是一會兒不惹是生非就難,這木蘭樹也是你能隨便闖的?”
蕭憐見他也不生氣,頓生好,換了稱謂,“尊上,我只想問一句,為何一株燒死的枯樹,還要立在這裏?何不找人挖了去,免得礙了千丈崖的無邊秋。”
此時風起,秋日的海風將整個千丈崖上漸變金紅的樹葉吹,如一片火海般絢爛。
瓊華悠悠嘆了口氣,“何曾不想啊,當年也曾派人來想將其連拔起,鏟除幹淨,卻沒想到,這樹本就沒死,不但沒死,而且那樹,因著日久年深,已經將整個千丈崖滲,若是強行鏟除,只怕這千丈崖會坍塌不說,下面本已被劈八瓣的神皇殿也恐怕就此陷落了。”
“既然沒死,為何過了這麽多年,還是一截黑漆漆的焦炭?”
“大概是在等人吧。”
“哦。”
蕭憐從千丈崖上向下面的神皇殿,那八道深深的壑縱橫蜿蜒,從千丈崖下漫延開去,如八道疤痕,刻在聖朝神都的臉上。
勝楚,你這一劍,真是好啊!
“尊上,我可以它嗎?”
瓊華無奈,“好,殿下完了就快過去吧,莫要在此逗留,被旁人知道了,本座保你不得。”
蕭憐燦然一笑,“謝謝瓊華尊。”
小心踏上當年炎火灼燒過的焦黑痕跡,來到樹下,微微垂頭,將額頭抵在樹上,“我不記得你了,可你還記得我嗎?你在等誰?等我還是等他?我們都回來了,你也該醒醒了。”
“很多事,我已經不記得了,只有幾個依稀的夢境,還有從旁人口中聽來的故事,可是我知道,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將手掌在樹幹上拂過,便有一抹綠淺淺過。
蕭憐的手猛地收了回來!
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力量?
木的力量!統生靈的力量!覺醒了……?
攥了那只手,小心回頭,見瓊華并未察覺,于是趕草草道謝,匆匆離了木蘭樹。
蕭憐失魂落魄來到崖邊,行獵的衆人已經開始紛紛蹬上巨大的紙鳶。
勝楚立在自己的紙鳶下,安靜地等,遠遠看著臉有異,當是見了木蘭樹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便迎了上去,“憐憐,怎麽了?”
蕭憐攥了那只手,“沒事,去看了個稀奇,準備出發吧。”
秦月明帶著秦方東、蕭,七手八腳幫蹬上紙鳶,忽然,勝楚道:“慢著,憐憐下來,這只紙鳶不能用。”
秦方東不明白,“國師,怎麽了?這個,我們剛才檢查過了,沒問題啊。”
勝楚的指尖在紙鳶中央的龍骨上輕輕一掠,衆人才看到,那裏有一道極細極細的隙,該是被人了手腳。
時間迫,旁人都已經出發了,蕭趕掉頭就跑,“那我再去找一只。”
蕭憐沒心思想旁的,那只泛過綠的手,就像是生了一刺,讓煩躁不安。
沒過一會兒,蕭又跑著回來,“殿下,今年行獵的人多,好用的紙鳶都被人拿走了,剩下的幾個我看過,都是殘的,不能用。”
秦月明跳腳,“那怎麽辦?咱們爺沒有風箏就去不了絕境島,去不了絕境島,就拿不到黃金爵,答應父皇的十尊,明日金雕逐鹿只剩下最後一尊,算起來,咱們還差三尊呢!”
這時,遠遠地,一聲笑,傾城款款走來,“雲極太子,紙鳶啊?本宮這裏倒是有一只,是之前覺得好玩,特意請泛天尊給本宮做了玩的,還沒用過,你要是實在沒旁的可用,就拿去吧,本宮可是大方得很的。”
說著,命後的人將一只華麗漂亮的巨大紙鳶給搬了過來,“本來是想上崖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諸位聖尊的,不想,就真的幫了上忙。”
秦月明將蕭憐一攔,“你會那麽好心?”
傾城笑,“我是沒什麽好心,可也沒什麽壞心,因為你們這些北方蠻子,生氣不值得。”
命人將那紙鳶一扔,“紙鳶我放在這裏,你們用不用,要是不用,就自認輸吧,反正我可是也聽說了,雲極太子曾當衆許諾,若是拿不到十尊黃金爵,回國之後,將以人頭相抵。”
傾城扭著腰肢揚長而去,秦月明幾個便看向蕭憐,“爺,到底用不用啊?”
勝楚將那只巨鳶仔細檢查了一番,“看起來倒的確是完好的,而且用料上乘,更加安全。”
秦方東不幹,“不行,九爺不能用的,我信不過!”
勝楚淡淡笑道:“沒關系,不給你們九爺用,這一只,本座來用。你們的九爺,用本座那只。”
蕭憐蹬上勝楚的紙鳶,“你確定用的?”
勝楚兩眼彎彎,“憐憐,那是海上,我即便沒有這巨鳶,又能如何?”
蕭憐就懂了,海上本就是他的天下,若不是怕嚇著旁人,他倒是可以直接了數十丈高的海浪,直接上了絕境島。
“好,那你要護好我了。若是有什麽閃失,我父皇定不饒你。”
勝楚笑意更甚,“好,國師從命。”
兩個人旁若無人,當秦月明他們三個不存在,眉來眼去膩歪了半天,便一同幾步助跑,從那崖上如大鳥一般飛了出去。
秦月明追到崖邊,揮著手帕,扯著嗓子喊:“爺!使勁兒啊!我等你回來!”
秦方東將那手就給摁了下來,“行了,人都飛遠了,別裝癡了,九爺跟國師在一起的時候,眼裏哪裏還有你。”
秦月明絞了絞帕子,“國師不在的時候,爺還是很疼我的,比周姚都疼我,哼!”
——
海上,高空,風正疾,蕭憐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等著從後面翔而來的勝楚。
風吹得人有些睜不開眼,兩人相視一笑。
“你真的要走了嗎?”
“去去就回,憐憐若是等不及,就給我一起走。”
蕭憐想了想,覺得兩人之間沒什麽不能說的,若是瞻前顧後不坦言相告,只怕他會多心,于是趁著高空之上,自由自在,便多了幾分肆意,便坦言道:“勝楚,我暫時還不能跟你走。”
“憐憐是擔心如此私奔,無名無分?還是擔心去了東煌,我護不住你和棠棠,讓你們蒙委屈?”
“你眼中的蕭憐會是祈求男人恩賜和呵護的子?勝楚,你且回東煌等著,等我辦好了嫁妝,帶著棠棠去找你便是。”
勝楚笑得愈發燦爛,“若真是那樣,倒是寵若驚,不知雲極太子的嫁妝能有多,夠不夠你我食無憂過上這一世?”
“我的嫁妝,非金非銀,但卻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有它在,我安心。”
“既是可令你心安的東西,便值得等待。憐憐只需在朔方靜候佳音,那日九幽天神像前所言,千裏紅妝,盛世大嫁,必不食言!”
“好,勝楚,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勝楚忽然放開牽著紙鳶的手,淩空飛躍撲來。
蕭憐被他突然襲擊嚇得驚一聲,“妖怪!”
裏罵著,卻趕讓出自己紙鳶的一只翅膀給他,兩人便同一只巨鳶,飛向下面的絕境島。
那只被勝楚扔掉的巨鳶失了控制,飄飄搖搖,向著前面不遠的海崖上撞去,可還沒到巖石,就在風中裂了幾半。
兩人相視一眼,心頭一凜。
果然是被人過手腳的,翔的時候覺不到異樣,但是一旦試圖降落,了機關,就會支離破碎。
到時候,乘巨鳶的人不會掉在海上僥幸逃生,反而會隨著破裂的巨鳶一同掉在地面、或撞上海崖,摔個碎骨。
“傾城這是想要我的命!”蕭憐眼神一狠。
勝楚心中也變得沉甸甸,手抓了手,“沒這麽機巧心思,這後面,一定還有別人。”
一只巨鳶載著兩個人,翔不了很遠,兩人緩緩縱著巨鳶飛向絕境島的海崖邊。
“我數到三,便放手。”
蕭憐點頭。
明白,勝楚是怕這一只紙鳶也有問題,所以,他們要提前跳下去。
跳下去,總好過掉下去。
“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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