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浮石就咕咚一聲掉進水中去了。

他銜著的耳垂，“掉了。”

蕭憐被他弄得，“那就撿出來啊。”

于是脊背上的那只手，就漸漸沿著脊椎，向水下去，掠過腰間，掠過尾椎……

似是要將那日方寸天未曾得手的，全部補回來。

蕭憐順著他手掌輕推，與他一同跌水中。

不知為何，即便是溫熱的水中，勝楚的手也有些涼。

……

直到雲雨漸散，蕭憐趴在木桶的邊緣，等著勝楚將飛龍剩下的部分畫完。

又累又困，半睡半醒。

勝楚一面認真臨摹，一面有意無意道：“上次憐憐曾問我，帝呤是誰。”

蕭憐哼唧，“是啊，你說你不知道。”

“忽然想起，曾在公主留下的書中看到過類似的名字。”

“誰呀？”

“帝呤天。”

“那是什麽？”

勝楚坐在木桶旁，停了筆，看了看，“語焉不詳，不過既然名字以”天“字命名，也許與九幽天、方寸天一樣，是個上古時期的神祗吧。”

“哦，那該不是一個人。”

勝楚重新提筆，“是啊。”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

三天後，雲極太子的大旗制之日，璇璣城發生了暴！

璇璣城的老百姓和一部分兵，反了！

數萬人沖到城樓下，殺了看城門的兵，打開了城門。

蕭素命杜棋硯帶兵鎮，可軍還沒到城門口，就被黑、麻麻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的只剩下半條命的老百姓，手臂互相搭在肩膀上，圍一道厚厚的人牆，“杜將軍，你從咱們上踏過去吧！”

杜棋硯本是本著一顆忠君國之心，盡忠職守，可事到如今，看著百姓都淪落這個樣子，心痛如絞，就再也沉不住氣了，將手中的長刀一揮，“我，杜棋硯，反了！”

本以為會有一場腥屠殺的百姓，驟然之間振臂高呼！

杜棋硯騎馬穿過人群，走出城門，翻下馬，向對面重裝境的十萬大軍喝道：“恭迎雲極太子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完雙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城門口數萬軍民，隨之跪下，“恭迎雲極太子城！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軍之前的蕭憐策馬向前幾步，“好，你們信任本宮，本宮也信你們。”

回轉頭看去，便見梨棠一個人，小小的一只，騎在銀風上，肩頭扛著小竹竿，小竹竿上掛著一面大旗，穩穩當當地走向城門口。

將自己的孩子只一人派城中，便是向所有人展現了最大的誠意。

梨棠騎著銀風，來到城門口，翻從狼背上了下來，有些吃力地扛著騎，爬上城樓。

銀風跟在後，亦步亦趨。

圍觀的老百姓看了個新鮮，牛犢子一樣大的狼，通人一般，護著這個小郡主。

既然小孩兒都不怕它，該是不吃人的。

于是有膽大的就手去了一下它背上銀閃閃的。

接著，就有第二只手，第三只手，……無數只手。

銀風的狼臉，越發地長了，忍！

梨棠太小，城樓上的垛口太高，蕭憐在城下，就只看到那只旗，晃晃悠悠、栽栽歪歪地挪上了城牆，本看不到的小人人，就有些不安。

這時，杜棋硯跟著梨棠後面上來，親手幫旗，之後，將小人兒嗖地抱起來，舉過頭頂，高呼：“雲極太子，民如子，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蕭憐派梨棠上去旗，也是下了一番決心的，然而，要活買民心，總要冒些風險，如今看來，的確是賭贏了。

稍稍松了一口氣，揮手道：“走，進城！發包子去。”

就在所有人都高聲呼喊，興高采烈地時候，一直冷箭不知從哪裏飛出，直向坐在杜棋硯肩頭的梨棠而去！

等到有眼尖的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與此同時，一道冰刃破空而來，對上那只冷箭，將它打落在地，之後砰地，將後面的城樓穿了個窟窿。

蕭憐猛地回頭，見大軍之中，坐著勝楚那乘黑轎，紋不，不由得虛驚一場之後，心裏又咯噔一下，冰淵回來了？

那現在裏面坐的是誰？

可是眼下沒時間想這些，被簇擁著進了璇璣城，一路向皇城進。

高高的宮城上，蕭素披頭散發狂笑，“蕭憐，你以為你是救世主？你以為你能不費一兵一卒救得了所有人？你不能！你功歸一簣，你機關算盡，卻還是害死了一個你他、敬他的人！”

蕭憐冷冷地坐在馬上，看著那個瘋子。

蕭素瞪著眼睛，神經兮兮看著，“猜猜看，是誰？你害了誰？快猜啊！”

蕭憐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卻依然巋然不。

最後的較量，若是了陣腳，就是輸了！

“你為什麽不猜！你猜啊！猜了我就告訴你啊！”蕭素急得在城樓上走來走去，“你快猜——！”

“你不猜？你不猜我來告訴你！”蕭素耐不住了，“擡上來！”

一個淋淋的人，被兵士擡了上來。

沒有手，沒有腳。

一個人彘！

“哈哈哈哈哈！快看看！謎底揭曉！擡起頭，讓看看你是誰！”

蕭素暴喝，用劍不停的拍那人彘的腦袋。

人彘緩緩擡起頭，看著下面，慘慘一笑。

“八哥——！”

蕭憐手中的韁繩一攥！心頭猛地一陣瘋狂搐！

咬著，強按著沖天怒火，“蕭素！他是你的手足！”

宮城上，蕭素怪笑，“啊哈哈哈，是啊，手足！手足又怎樣？你不也是我的手足！我現在把他的手足都砍了！等你進來，我再砍了你！”

蕭憐回手，“弓箭！”

立刻就有人遞了上來。

擡弓瞄準城樓上已被折磨得不人樣的蕭譽，嗓音哽咽，“八哥，是我害了你！先送你一程，此仇此恨，我蕭憐，一定替你百倍千倍討回來！”

蕭譽該是已經不能說話了，解般的點點頭。

嗖的一箭！

正中眉心！

蕭憐兩眼通紅，渾發抖，沉著嗓子惡狠狠道：“蕭——素——！”

蕭素順手從宮牆上，將蕭譽的推下去，“啊哈哈哈，你殺了他！是你親手殺了他！蕭憐，別忘了你剛剛說了，他是你的手足！他是對你最好的八哥！”

蕭憐飛躍起到宮牆下，接了蕭譽殘破的，頭頂一陣箭雨，劈面而來。

黑騎兵簇擁中的黑轎，一道冰霧破空而來，將頭頂的殺機盡數化為烏有。

蕭憐抱著穩穩落地，也不回頭，一步一步想大軍中走去，“蕭譽，現在這皇城中，我了無牽掛了，你還能將我如何？”

蕭素瘋了一樣在城牆上轉，“是！蕭憐，朕奈何不得你！不過朕是皇帝！朕到死都是皇帝！你是個反賊！你永遠都是個反賊！”

蕭憐待了蕭譽的，翻上馬，“王敗寇，蕭素，你想過自己會怎麽死嗎？”向後揚手，“攻城！生擒蕭素！”

司命揮劍下令，“攻城——！”

十萬大軍整整齊齊向前三步！

唰！唰！唰！

蕭素在城牆上退了三步，“蕭憐！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

他回從後面揪出一個人，掛了困龍鈎，被踩得半死的沈玉燕！

神經兮兮地對道：“母後，皇兒護不了您了，咱們一道走吧！”說著就拖著沈玉燕向城牆邊走去。

沈玉燕雖是個半死的，也依然有求生的心，無力地掙紮著，“素兒，不要！哀家是你母！哀家是你親娘！”

“親娘又如何，母後又如何？下面那個不是一樣殺了自己的親娘，如今還不是萬人擁戴！”

他本容不得沈玉燕多言，直接將推了下去，看著自己的生母從宮城上墜落，蕭素敞開懷抱哈哈大笑，“看！蕭憐，朕也了無牽掛了，來啊！皇城中被朕埋了無數雷火彈，你們進來啊！進來一個死一個，進來十萬死十萬！來啊！大家一起上天啊！啊哈哈哈哈！”

跟在蕭憐後的霽月不了了，“殿下，我去捉他下來！”

蕭憐剛點頭，後面的大軍開出一條窄道，朗清騎馬飛奔而來，“殿下，不好了，藏海空桑聯合舉兵，大軍境，神都派人送來聖諭，稱只承認蕭素一個朔方皇帝！”

配合地真是天無啊！

蕭憐深深吸了一口氣，“暫停攻城！”

“是。”

十萬大軍靜默在皇城下，沈玉燕的摔得支離破碎，倒在泊之中，無人收。

城牆上的蕭素，整整瘋到半夜，見無人理他，這才對始終忠心耿耿杵著巨劍立在後的熊北極道：“給朕守著，朕要睡覺！明天接著玩！”

城下，蕭憐徹夜無眠，給蕭譽備了棺材，設了個臨時的靈堂，靜靜立在旁邊，垂著頭，一言不發。

這宮牆之，唯一給過溫暖的兩個人，都被這母子兩害死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解心頭之恨！

勝楚安靜地進來，腳步悄無聲息，如夜降臨。

“憐憐，死者已矣。”

蕭憐輕棺蓋，“我被賜了一百釘，他是唯一一個敢上前安我的人，把他沒用過的汗巾給我咬著，怕我傷了舌頭。”

“他拿了好酒，第一個想要分的人就是我，可惜我沒有與他共飲，此生再無機會！”

“我被揭發所有罪名，滿室子龍孫，手足兄妹，只有他肯替我披一件裳。”

“如今，他又因我而死！”

“文文弱弱的一個人，哪裏來的那麽大勇氣，敢為我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茫然轉，看向勝楚，“勝楚，他是唯一一個真的將我當手足至親的人，我卻大膽地以為只要他不吭聲，不惹事，蕭素就會放過他！蕭淡被從城牆上扔下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派人將他救出來，可我都幹了什麽？我完全置他于不顧！”

勝楚在那靈前上了一炷香，“憐憐，自古帝王，哪個不是踏著山海而來？你不可能顧全所有的人。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蕭憐的手在棺材的一角狠了狠，“旁人的死活，我本管不了那麽多，我當初就不該圍城，就該聽司命的話，一日一夜拿下便是！那些老百姓的死活，關我屁事！是我太貪心，我想要天下歸心，我想要百姓擁戴，我貪圖虛名，結果卻害了八哥的命！”

勝楚眉頭微微一蹙，沒來由地一陣不悅，“大事，不拘小節。為你而死，該是他的榮耀。”

蕭憐在靈堂立了一夜，兩眼瞪著那靈位，筆如一支箭！

勝楚就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一般，立在後，陪了一夜。

直到天將亮時，蕭憐才擡起頭，回道：“勝楚。”

“嗯？”

“謝謝你陪我。”

“你我之間，何須多言。”

蕭憐這才，仿佛堅強用盡一般，恢複了兒家的，伏進他懷中，“你可以調冰淵了？”

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之後等著他回答。

勝楚雙眸之中，染了一抹濃黑的深淵之，“急之下，不知怎麽，就用出來了。”

蕭憐的頭枕在他肩頭，抱在他脊背上的手，緩緩釋出淡淡綠的乙木生。

他沒有任何反應。

真的不是方寸天？

那到底為什麽？

他沒有說真話啊……

“憐憐，若有一日，我如今日城樓上的蕭譽，你當如何？”

蕭憐心頭一，擡起頭來，“你說這個幹什麽？你怎麽會如他！”

“那又或者，如蕭素一般。”

“勝楚，你好好的，胡說八道什麽？”

“只是想知道，我若了絕境，再無挽回的餘地，憐憐會如何？”

肩頭被鑿了一拳，“在大盛宮，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就算落地獄深，我也會將你拉回來。”

勝楚低頭看著，“那若是有朝一日，我已瘋魔，無藥可救了呢？憐憐可會親手給我一個了斷？”

“不！”蕭憐擡手捂住他的，“不……，你要是瘋了，我就陪你一起瘋，絕不留你一人！”

勝楚冷了一夜的臉，這才緩緩浮起了笑容，“好的，憐憐，我記住了。”

——

朔方與藏海、空桑三國界的邊境上，大軍境，戰爭一即發！

中軍帳中，卓君雅描畫了濃重的稍，染了紫紅雙，已是一副妖豔萬分的模樣，攬了秋慕白的脖頸，坐進他懷中，“師兄，咱們還等什麽？你我聯軍，踏平他朔方本就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事，何須瞻前顧後？”

秋慕白想推開，又不忍心。

可被這樣投懷送抱，又覺得尷尬萬分，“師妹，起來說話。”

“起來做什麽？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嗎？我現在來了，你卻不喜歡了？難道你嫌我不能再舞劍，便是個廢人，配不上你了？”

“不，不是，師妹，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可是……，可是不該是這樣。”

秋慕白堂堂萬劍宗宗主，如今卻說不出一句囫圇個的話來。

“那你想要怎樣的？我都如你的意。”卓君雅歪著頭看著他，妖豔嫵中，一抹天真，極致地人。

空桑劍士，天下無雙，最是講究的，就是一個端正。

秋慕白傾慕，守護這麽許多年，也曾盼過對那個人死心，卻從未想過如此無茍合。

“雅雅，你先起來，咱們好好說話。”

“師兄有什麽話，不能這樣說？”卓君雅兩眼迷離地看著他，“又或者，什麽話都不用說……”

低頭湊近他，著他雪白的長發，雙眸妖，勾魂奪魄。

可就在雙迫近秋慕白的瞬間，忽然停了下來。

他竟然呼吸這樣平靜，已經坐進他懷中了，他都沒有一點男人的反應！

“秋慕白，你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