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楚湊近看了看北珩，“爹爹這麽好看，如何不認得。”

他也不抱北珩，先進屋去淨手。

蕭憐跟著進去，“怎麽了？”

“了死人，不幹淨。”

“剛才聽見了喪鐘，老孔雀王被你看死了？”

勝楚將手反反複複洗了許多遍，才手要過珩兒，抱在懷中，一小團兒，疼了又疼，“他早該去了，只是不甘心罷了。”

“奇怪了，你居然肯個臨死的人，轉了？”

“我只是好奇，他是怎麽死的。”

蕭憐臉上的笑容涼了一下，“你是說……？”

勝楚深深看了一眼，“你猜的沒錯。”

蕭憐不語，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勝楚逗了逗北珩，“錦都絕非久留之地，既然接了珩兒，就盡快啓程吧。”

“好！”

勝楚帶回來的消息，令蕭憐許久都緩不過神來，當初千淵曾對說過，他是踏過山海，才走上皇權這一條路，現在來看，他這條腥之路，遠比想象的更加殘忍。

第二日，兩人借口國有大喪，不便叨擾，便匆匆辭行。

千淵和以清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將那只金貴的十六只鑾鈴的馬車借給他們，以便路上照顧北珩更加方便。

千淵雖著重孝，卻已是孔雀王的服制，并不回避勝楚，直面蕭憐道：“還是那句話，若是有朝一日走投無路，錦都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勝楚擡手將人給撈到後，“有本座在，憐憐不會有那一日。”

千淵驕傲的頭微微一點，“恭送尊上。”

勝楚幾乎是拎起蕭憐，上了馬車，不多做停留，徑直出了錦都。

馬車一路不停，奔了一天一夜，直至出了孔雀王朝的疆土，進那片海棠林，才稍作歇息。

蕭憐下車活腳，著被勝楚摧折地只剩下禿禿樹枝的海棠林，“千淵和以清真的親手弄死了自己的父王？”

勝楚用手指了北珩鼓溜溜的小臉蛋兒，“那寢殿中的藥味，一嗅便知。我又親手替他把了脈，不會錯。”

“他們有白聖手這樣的人在邊，想不聲弄死個人，倒也不是難事。”

“我們的確低估了這姐弟兩的心。”

蕭憐就有些張了，“那棠棠和北珩會不會已經被白聖手……”

“不會。”勝楚毫不猶豫。

“你怎麽這麽肯定？萬一他給孩子下了無無味的慢藥，用來以後要挾我們……？”

勝楚有些含笑，又有些自嘲地看著，“他不會害你，也不會害孩子們，他若要手，一定是我，所以，我就趕帶著你逃了。”

蕭憐見他這樣篤定，反而放心了，“你會害怕？”

“我怕徒生不必要的麻煩，畢竟珩兒還小，不起變故。”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害我和孩子？”蕭憐跟著他上車，追著問。

勝楚敲了腦門，“怎麽？你還很得意？”

他不想告訴，千淵在銷魂陣中所見的，必是他心中最最重要、最最珍之人，即便如此，他依然手起刀落，毫不含糊。

所以，他不對手，只是沒到萬不得已。

倘若到了生死存亡關頭，一切就難說了……

這世間，最不可測的，就是人心。

——

東煌，天澈宮中，薄薄的水簾後，映襯著繁花似錦的花廳。

正是暖意襲人的五月天，憫生卻前所未有地覺得，這天澈宮如此地寂寞，如此地涼。

新的大盛宮總管跪在水簾外，“君上，選秀吉時已到，請您移駕長樂大殿。”

憫生緩緩張開眼，站起來，形比之前更顯清瘦，“好。”

長樂大殿上，燕瘦環，各個妙齡紅妝。

勝楚在親君宴上殺生無數，他就做了好人，將肝膽俱裂，心懷怨憎的人重新聚攏在麾下，朝堂一番換，鏟除異己，一如當年他為勝楚所做的那般。

只是當初，他坐在椅上，俯首稱臣。

而這一次，他是坐在皇位上，接萬衆頂禮拜。

子一一地在腳下的玉階前走過，搔首弄姿，眉目傳。

憫生有些困頓，“不用看了，都納了吧。”

于是，新的帝君，便是新的一八千後宮。

當西陸傳來千淵太子登基為王的消息時，憫生這邊也剛好正式稱帝，號參商。

參者，參星，在西方。

商者，商星，在東方。

東西相隔，遙遙相對，永不相會。

登基大典之後，他一人醉臥天澈宮，橫倚在皇位之上，獨飲如夢令，直到執杯的手垂落，一人凄遑夢。

“尊上！尊上！我求求你，此去上邪，路途遙遠，不知何時才能歸來，你不能留下阿蓮一個人在白蓮宮中！”他夢見年時的自己，跪在木蘭芳尊的腳邊，死死拉著他的袖懇求。

勝楚推開他的手，“是聖，是天命神皇，紫殊他們，不會將如何，本座去去就回，你們只要好好地看著便是。”

“尊上，這件事只怕沒這麽簡單，阿蓮那麽依賴你，又是個子激烈的丫頭，你就這樣走了，我怕會出事！”

“不會有事，十一聖尊不是傻子。”

憫生膝行幾步，“可是尊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請準許我帶阿蓮走，我會尋個安全的地方，將安置妥當，等您歸來！”

勝楚看他的眼便稍加遲疑，“你？”

鮫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孩子，喜歡阿蓮，喜歡到想要將據為己有，若是容他將帶走，那麽，此生此世，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是！尊上，我一定可以保護阿蓮，避開聖尊們的眼線，帶著，安穩地等您回來！”

勝楚聲就有些沉，“阿蓮不能走，走了，便是坐實了穢神宮的罪名，是聖，不容有污。”

“可是您不在，他們一定會迫阿蓮！”

“讓忍！讓等！”

憫生蹭的站起來，質問道：“尊上，是不是聖兩個字，比的命還重要？”

勝楚看著這個親手養大的孩子，羽翼未，竟敢與他直言相向，“不！阿蓮的命，比什麽都重要！就因為重要，所以，不會有事！你們只需安，耐心等本座回來便可！”

“尊上！”

“無需多言，按本座說的去做！”

憫生幾人，眼睜睜看著勝楚躍海中，掀起滔天海，踏浪而去。

弄塵問：“現在我們怎麽辦？”

辰宿：“回去！守好阿蓮，等尊上回來！”

幾個人回到神皇殿時，正撞上溫庭別在白蓮宮想要手腳，等到將他轟走，憫生的臉就更沉了一分。

待到阿蓮一個人在房頂上等勝楚時，他曾上去陪過，坐在邊，“阿蓮，我帶你走吧。”

阿蓮目不轉睛地著東邊的海平面，“去哪兒？”

“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只有我和你，憑我的本事，一定能保護好你，你不用做聖，只是個平凡的孩兒，過你想要的日子。”

阿蓮將目從海上收回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可是我想要的日子，就是跟叔叔在一起啊，沒有叔叔，我哪兒都不去。”

憫生不說話了，看著恍若一朵白蓮般聖潔，又無與倫比的麗臉龐，良久，“阿蓮，你若是現在不跟我走，只怕要永遠留在這裏了。”

阿蓮重新看向海面，十歲的孩子，哪裏聽得出話外之音，“就算走，也是去找叔叔啊，我永遠都不要跟他分開！”

憫生從白蓮宮的房頂一步一步走下去，越走，心思就越沉。

沒過多久，正在擺弄花草的溫庭別後，悄然立了個年。

“你來幹什麽？想提他辯白？”溫庭別回頭看了眼憫生。

憫生不卑不，“我來，是想告訴你，阿蓮激烈，若是被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溫庭別笑道：“我對他，會比木蘭芳尊更好，是聖，我只會哄著，如何會迫？”

“是嗎？那若是你做了至尊，也會將奉上神壇，嫁與九幽天？”小小的年，立在他後，眼神有些鷙。

溫庭別停了手中的剪刀，“你什麽意思？”

“阿蓮此生，最希的，就是如平凡的子一樣，有人疼，過煙火的世俗生活，而最怕的，就是被獻給九幽天，從此枯守神壇，紅白發，孤獨一生。”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尊上一心要將阿蓮獻與九幽天，我看著長大，疼的心不比旁人半分，不願做得，也是我不願看到的。”

溫庭別審視地看著他，年紀不大，神坦，不像是在說謊，也不像有什麽謀，“我知道了。”

憫生點點頭，轉離去，行了幾步，又道：“天命神皇，萬不侵。阿蓮被向來被尊上慣，有些調皮任，偶爾給些小小的訓誡，稍加調教，或許就聽話了，畢竟只是個小孩，只要不太過分就好。”

他說完，悄然沒于神皇殿重重疊疊的宮室之中。

溫庭別稍加尋思，想不出這年對自己說這番話能有什麽企圖，不過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小孩子而已，總不能事事都順著，稍加恐嚇，利和迫，也就乖了。

然而，這一迫，他就將小孩兒上了千丈崖。

就在小孩兒已經滿心淩，無所適從的時候，憫生帶著幾個年適時地出現了。

他撲到紫殊掌下，生生了那一擊，斷了雙，將已經崩潰的蕭白蓮推向了絕境！

炎天火借著木蘭樹，轟然而下，將一切焚燒殆盡！

蕭白蓮竟然自己請下了天火，了斷了一切！

事後，嚇得炸了的溫庭別，一不做二不休，將白蓮宮屠了個幹淨。

四個年也被起來，不得隨意出。

斷了雙的憫生，坐在床上養傷，弄塵和司命、辰宿幾個，要麽抱著腦袋痛哭，要麽在屋裏轉。

“怎麽辦？阿蓮死了，尊上回來，咱們怎麽代？”

“尊上讓咱們守著阿蓮，結果咱們不但沒守住，還眼睜睜看著引火***！”

“我沒用！我不如跟阿蓮一起去死！”

“你不用求死，尊上一定會把咱們全都宰了祭阿蓮！”

……

憫生淡定地翻著一本古書，聽得實在不耐煩，啪地將書合上，“阿蓮的死，不是我們的責任，是誰死了，誰就來承尊上的怒火。”

幾個年，為求自保，商量一番，決定一口咬定，是十一聖尊引下了炎天火，對阿蓮施了火刑！

果然，勝楚回來後，滔天的怒火席卷了整座神皇殿。

他只顧著對十一聖尊興師問罪，竟然無視他斷了的雙！

他雖用了苦計來為自己開，可畢竟已經為了阿蓮，徹底了廢人，他竟然都無于衷！

原來，在勝楚心中，只有阿蓮，而在阿蓮心中，也只有勝楚！

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這個天縱之才，神都子，是不是存在，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本不重要！

一種無名的怨恨，悄然而起，如毒蛇攀附在肩背，揮之不去！

憫生尋了機會，抓住弄塵的肩膀，力道極大，“弄塵，你聽我說，以尊上的心，那般疼阿蓮，只怕用來祭阿蓮的，不止是十一聖尊。”

弄塵年紀最小，就有些慌了，“你是說，他還是會殺了我們？”

“不止是我們，在尊上眼中，除了阿蓮，世間一切，都如糞土，生死不論。我擔心，他會將整個神都都拿來給陪葬！”

“那怎麽辦？我不想死！”弄塵就有些要被嚇哭了。

“不用怕，我還有個辦法，但是我的雙不能走路了，尊上又一直很疼你，所以這件事，就要你去辦。”

“好，你說！”

“我曾在古書中讀到，上邪魔國有一件鎮國之寶，名喚方寸天，只有魔國之君可以使用，傳說有起死回生之能。你只需要陪在尊上邊，在關鍵時刻，而出，告訴他這件事，便是拯救整個神都和咱們大家的壯舉！”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好，我試試！”

“不，不能試！而是一定要功！你若失敗，滄海訣之下，我們全都要死！”

弄塵咬了咬牙，“好！我一定能拯救神都和大家！”

憫生目送弄塵離開，再看看自己斷掉的雙，面無表，冷靜地連他在夢中看到自己這副模樣，都不寒而栗。

他渾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還躺在清冷的天澈宮中。

回四周，空無一人。

七年。

他折磨了勝楚七年，看著他痛苦了七年。

他用了七年，最後終于得到了整個東大陸，了真正的皇帝。

可是為什麽還不開心？

因為勝楚七年前就將阿蓮據為己有，七年後，阿蓮依然還是他的？

還是因為，所有的人都鬥不過時間，而勝楚有那樣漫長的生命，可以不疾不徐地逍遙快活，而他卻用不了多久就終將衰老，如同孔雀王朝那個老皇帝，最後腐朽地哀求一個了斷？

憫生緩緩坐起，走出天澈宮，立在飛瀑之上，俯瞰三百裏大盛宮。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傑作。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腳下。

現在，實至名歸，坐擁江山，卻唯獨缺兩樣東西。

第一，長生。

第二，阿蓮。

“來人啊，將本君新拜的大國師請來。”

守在下面的總管聽了，飛快去請，沒過多久，一個披大氅，頭戴深深兜帽的男子，立在了憫生後。

“君上，本座來了，您終于想通了嗎？”

憫生轉，“說說你的長生之道。”

－－－－－－題外話－－－－－－

楚歐，C位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