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刻來鐘,顧瑾就從壽寧殿出來,上了肩輿回去了。
壽寧殿里,皇上沉著臉,看向從屏風后挪出來的隨太監。
“你都聽到了?”皇上移開目,看向殿門外的艷。
隨太監跪倒在地,俯下去,“云喜惡逆難容……”
“瑾哥兒的話,你沒聽到?這事兒不是云喜能擔得下來的。”
皇上皺著眉,打斷了隨太監的話。
隨太監僵住了。
“你在朕邊侍候了幾十年,辛苦了。”皇上看著他,緩緩道。
隨太監額頭地,好一會兒,啞著聲音道:
“能在皇上邊侍候幾十年,是老奴的福份,謝皇上。”
“去吧。”皇上不再看隨太監,挪了挪,拿起了一本折子,“那些弓手,你也一并擔待了吧。”
……………………
顧世子遇刺案在一片泥濘、毫無頭緒中,呼啦一下冰融水泄,真相大白,潘相卻沒什麼輕松之意,只覺得后背發涼。
隨太監了玉符,指使在南梁江都城的諜報副使刺殺顧世子,又和永平侯嫡親的弟弟沈赟勾聯,假借皇令,調弓手,在北縣截殺顧世子。
隨太監判了絞,他的徒弟,監云喜和其它三十六個侍宮人,斬立決。
沈赟斬立決,永平侯沈賀未能齊家,杖五十,罰俸三年,并至睿親王府負荊請罪。
……………………
顧晞拎著隨太監那張口供,冷笑連連。
坐在他對面的顧瑾著眉間,一臉倦意,“你還想怎麼樣?還能怎麼著?”
顧晞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殺了睿親王?那是你親生父親,父殺子,除了,不過一個逃字,你能怎麼樣?你想怎麼樣?要弒父嗎?
殺了永平侯?
永平侯倒是能殺,你甚至可以滅了沈氏一族。
可殺了他,以后還有哪家能與你抗衡?敢與你抗衡?
沒有了永平侯府,你讓皇上怎麼放心以后?
你豈不是把自己放到了刀鋒之上。
你隨時能殺的人,能滅的族,留著更有好,還是留著好!
永平侯只有沈赟這一個弟弟,沈氏嫡支,也只有永平侯和沈赟兩支,如今斬斷一支,夠了。”
顧瑾直視著顧晞道。
顧晞眼睛微瞇:“隨太監十來歲就跟在皇上邊侍候,他無父無母,無兒無,就連這個隨姓,也是在隨家集撿的,他比皇上還大幾歲。
他這樣的人,為將來計,要討好永寧伯府,討好沈家,背逆皇上做下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他有什麼將來?他要為誰做將來計?
簡直是個笑話兒!”
“你能看到想到,別人也能。”
顧瑾抬手著眉間,聲音倦緩:
“這幾十年,誰不知道皇上最信任隨太監,視他如親人一般,可皇上還是舍出了隨太監。
這就足夠了,這份歉意,也只能這樣了。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你還能怎麼樣?”
顧晞抿著,好一會兒,深吸了口氣,“沈賀要上門賠罪,讓他在王府門口跪上一天!”
“隨你。”顧瑾點頭。
……………………
李桑和黑馬、金三個人,在人群里,踮著腳尖,長脖子看著睿親王府門口的熱鬧。
大冷的天,永平侯沈賀上只有一件單,背上背著荊條,垂頭跪在睿親王府大門外。
四五個紅旺無比的炭盆圍在永平侯邊,十來個門房低著頭站在臺階下,時不時塌著腰過去,半蹲半跪著換炭盆里的明炭。
左左右右看清楚了,李桑退后幾步,示意黑馬和金,“看樣子還早呢,找個地方坐一會,早飯還沒吃呢。”
“老大你怎麼知道還早呢?”
黑馬袖著手,幾步跟上李桑問道。
“你沒看到炭盆哪?要不是知道得一會兒跪,用得著放炭盆?”
李桑心愉快,認真的教導了黑馬幾句。
隨太監死了,永平侯的親弟弟死了,永平侯再這麼一跪,這建樂城,就能呆下去了。
很喜歡建樂城。
“老大總說你這眼睛看不見東西,真是!
你瞧瞧你,那五六個大炭盆,都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了,那是禿子頭上的大馬猴!你竟然還要問!”
金立即撇鄙夷黑馬。
“那炭盆我看到了,我是沒想到,難道你想到了?你敢說你想到了?”
黑馬瞪著金。
“那家銅鋪子,門口那幾個炭盆樣式不錯,吃好飯咱們去瞧瞧。”
李桑心愉快的往旁邊的紅銅鋪子點了點,抬腳進了一家小分食店。
三個人吃好早飯,買好炭盆,又買了兩車炭,讓人送到炒米胡同,再吃了中午飯,永平侯還在睿親王府門口跪著。
李桑不看了,吩咐已經買了不賭注的黑馬和金看著,自己往炒米胡同逛回去。
大常先收了十幾個紅銅大炭盆,又收了兩大車炭,看到李桑回來,話沒說出來先笑起來。
“臘月里找不到人,今年來不及了,開了年就人來修地龍?”
“好。”李桑笑應了,將手里的松子糖和一大包瓜子遞給大常,“累了這幾個月,先好好過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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