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從頭聽到尾,章賢雖不喜夏暁對韓羽隨意打罵的態度,卻也驚奇韓羽真老老實實進了學。往日都是先生上一回就請辭,韓羽這般老實還是頭一回。
韓昭了下,突然道:“你說,彈得是什麽曲子?《采風》、《幽蘭集》、《朗春集》、《樂譜十注》這些孤本裏都未曾記錄過這樣怪異的調子,這到底是何的曲風?”
雖然怪異,卻奇異地輕快悅耳又沁人心脾。
章賢所見的樂譜集比韓昭更,自是答不上來:“約是哪個窮鄉僻壤的小調兒吧,半點不莊重,難登大雅之堂……”
說話怪氣的,韓昭不明白前些時候還拿那小婦人打趣他的章賢又在犯什麽病,這般不待見人家。中肯地辯駁道:“春白雪,下裏人,各有各的滋味。即便是首小調兒,這曲子也十分聽。”
“章先生。”韓昭斜著眼,“你自詡品行高潔,這般詆毀未免有失風度。”
章賢也知方才自己言行有失,被人點出來心中愧,拱了拱手便轉告退。
夏暁不知院外之事,看時辰到了便直接離開。韓昭還想問一下關于吉他之事,家中丫鬟追過來時候,夏暁的人已經走出大門外。
韓昭擺了擺手示意丫鬟退下,桃花眼兒瞇了瞇。
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下,他沉,凡事不能之過急啊……
與此同時,侍劍等人已經到了夏家門口。
夏老漢夏老太都是認得侍劍的。夏老太往日有多喜歡這個寡言的小夥子,在聽聞夏暁的口述之後,也不待見起侍劍來。
什麽樣的主子什麽樣的奴才,夏老太如今連門都不想侍劍等人進。
侍劍不敢闖,只能幹解釋他們來的目的。
夏老太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覺得侍劍如今說得什麽都是在哄他們。這一下子來這麽多就人,明擺著是來搶外孫的。夏老太私心裏覺得兩個孩子給一個給周家已經很厚道,不可能一個不給夏暁留。
若全給周家弄回去,別說母子分離,夏暁的後半輩子還怎麽傍防老?
折騰了大半天,沒能說兩老,侍劍等人只能在門口等。
夏暁回來見到侍劍,很是嚇了一跳。
“侍劍?!”
侍劍見到夏暁的人心裏都喜極而泣,可總算是找到了!面上卻面無表地行了禮,梆梆喚道:“夏主子。”
侍劍來了,該是什麽況夏暁心中了然。看來京城朝堂之事都整頓好了,周斯年這般能騰出手來找和博藝。
夏暁心裏說不出什麽覺,許是有些憤怒又有些不屑。
過了這麽久才找來,周世子可真是忙!
不想跟侍劍多接,含糊地點了點頭就悶頭往門走:“爹,娘,天就要黑了,別在門口站這了,進去吧……”
夏父夏母點了點頭,幾人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
侍劍與衆暗衛:“……”
小博藝如今會爬了就躺不住。
夏暁將屋裏的尖角的件兒都搬空,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小家夥活的範圍立即就大了起來。一日沒見到親娘,小家夥爬得飛快,四肢咄咄地倒騰著就撲過來抱住了夏暁的小。
然後一屁坐在夏暁的腳上,整個人跟個小團子似得墜在那兒,可的不行。
剛才憋得那一口氣,瞬間就散了。
夏暁蹲下,稀罕的將小家夥抱起來重重地香了一口。小博藝咧開無齒的小兒,咯咯地笑了起來。極漂亮的大眼睛彎了彎月,燦若星辰。
笑了一會兒便眼地著外面,這是想出去轉圈兒了。
侍劍等人沒走,此時還在院子外頭等著。
夏暁本不想他們見到小博藝的,但轉念一想,他們既然能找到這兒,怕是周斯年也猜到了是帶走了的博藝。于是索不再顧忌,跟夏父夏母打了聲招呼,抱著小博藝便去巷子裏放風。
侍劍等人親眼看到小博藝跟夏暁兩人的影,懸了三個半月的心就這麽定下來。
夏暁母子要走,侍劍下意識就要跟著。
不過在家附近遛個圈兒,夏暁雖有些煩躁但也沒管,隨他去。
走著走著,母子兩人就又走到韓家的院子外圍。桃花花期已過,枝頭上如今只剩下零星的一些殘敗的花朵兒。韓昭湊巧坐在圍牆上,單支著,姿態隨意。
這回沒喝酒,只仰著頭閉眼聽風。
聽到腳步聲,他微微掀起眼簾瞥過來。見是夏暁,眼裏幽一閃:“夏先生,怎地這個時候來我府上?”
夏暁眨了眨眼,真心覺得這個人骨子裏的瀟灑迷人心扉。
“我住在這附近。”將小博藝往懷裏抱了抱,換了只手使力,“孩子悶在屋裏一天了,抱出來氣兒。”
韓昭這才將視線落到博藝上,眼裏驚豔一閃而逝:“這是你的孩子?”
夏暁沒錯過他眼中的贊嘆,很自豪,“是啊。”
韓昭又打量了幾眼。這孩子沒多大,最多不超過一周歲,實在漂亮得見。不過眉眼不像母親,猜到是更像父親。韓昭對提起夏暁那短命鬼相公沒半點興趣,頓了頓,轉了個話頭。
“對了,夏先生……”
敏捷地跳下圍牆,韓昭走到夏暁跟前,“今日你教導小兒的樂是何種?恕在下見識淺薄,竟認不得。”
夏暁本想走了,聞言頓時心裏一。
扭過頭笑道:“那樂名吉他,是一種西域國度才有的樂。本店私有,全大康目前只有一把。”
“哦?”
“客您這是……?”
韓昭卷著鬢角一縷發,垂眸看著夏暁的眸微深:“小兒喜那樂,嚷嚷著想要一把。不知夏先生可否割?”
“吉他是非買品。”夏暁猶豫了瞬,擡起眼簾, “不過小爺若真想要,也不是不可以讓給你……”
韓昭挑了挑眉,問:“那夏先生覺得,一百兩如何?”
夏暁彎了眼,角掛上謙和的微笑:“可以。客您如此誠心,真人。若是您著急要的話,明日便可來店中取走。”
明目張膽的斂財,韓昭笑了:“既然如此,在下明日派家仆去取……”
……
不遠跟著的侍劍蹲在旁人家屋頂上,面無表地掏出一個小本本。炭筆在上面極快地記了一段話:長榮一年四月十五日,徽州慶夏家,母子均在。夏與鄰家俊俏公子,相談甚歡。
當日夜裏,這張紙跟著信鴿飛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