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裏,今兒當值的隻有三個閣老,除了焦芳昨夜當值,清早就回去謝了,閣裏主持大局的,便是劉健、謝遷、李東三人。
今日沒有什麽大朝會,所以還算清閑,批閱了一些奏疏,劉健便開始有些疲乏了,約了李東和謝遷二人到耳室裏去喝茶。
書吏們將早已準備好地茶水遞上,北京城現在已經有些冷了,謝遷有老病,隻要天氣一冷就免不了咳嗽,所以劉健命人端了兩個火盆子放在謝遷的腳下,劉健笑的呷了口茶,便開始說一些閑話,他們三人,都是先帝留下來的老臣,合作了十幾年,早就彼此稔了,平時也還相互友,因而聚在一起,並不隻是說公務,一些道聽途說的趣事也會說一說。
本來李東說著北京城東市那兒出現的怪事,說是一個嬰兒居然牽著牛招搖過市,人人稱奇,倒是謝遷突然道:“那葉春秋近來作了首詩,是老夫一個門生自南京修書提及的。”
一聽到葉春秋,劉健和李東都沒有說話。
謝遷徐徐念道:“小築暫高枕,憂時舊有盟……”
念到這裏,劉健和李東都沒有出有興趣的表,這種詩,很普通嘛,倒是不至於驚世駭俗。
謝遷又念了幾句,依然沒有讓劉健和李東提起太大的興趣。
謝遷這時,眼裏掠過了一笑意,繼續道:“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最後一句……倒是有點兒慨然的意味了。
不過……
劉健不失笑:“哎,現在的讀書人大抵都是如此,總是為了求名,立意一些憂國憂民、不求富貴的詩詞;這種人,老夫是見得多了,無非……就是顯得自己像是個淡泊名利的高士罷了,可惜……而今是大明朝,又不是魏晉朝,可是呢,人人卻想要效仿那魏晉士人的風骨一樣。”
劉健一言出口,李東和謝遷都是莞爾。
他們可不是那些不就頭昏腦熱的讀書人,畢竟宦海沉浮了這麽多年,什麽樣的人和事不曾見過,那些自詡憂國憂民的詩詞,見得多了,葉春秋這首詩配合他的行為確實頗有震撼力,不過比葉春秋更欺世盜名的人更不知見了多。
劉健一句魏晉之風,便算是為葉春秋的詩定了。
無非就是要名聲罷了,魏晉之風的人清談,也自己的羽,才會有這麽多所謂的高人雅士。
這葉春秋大抵也是如此,隻是方式不同而已,本質沒什麽區別。
劉健不喜歡這樣言行不一的人,每日的案牘勞碌,早已讓他不勝其擾,他深知為政的艱辛,不是這種誇誇其談的人所能應付,這樣的人,靠著一張博得滿堂喝彩可以,可若是當真要做了,多半就不了。
謝遷莞爾笑了笑,他對葉春秋的行為也不甚認可,當然,這和自己的那位遠在南京的門生頗有關聯,那鄧門生已經修書來匯報了一些杭州的況,無非是都司上下的人都已查辦,除此之外,不免要提及葉春秋了。反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說不出什麽理由。
反是李東客觀一些,不過李東素來心思深,麵上的神和心中所想並不一致,也跟著莞爾笑了笑。
“劉公,無論如何,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其實也算是出彩,終究是年人,不必過多苛責,老夫……”李東捋須,含笑道:“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怕比他還盛氣淩人一些,劉公勿怪。”
劉健喝著茶,老神在在道:“老夫並非是責怪葉春秋,隻是覺得這朝野外言行不一致的人多了一些,能始終如一的卻。誇誇其談之輩多了一些,可是肯腳踏實地的卻是。葉春秋能平倭,這是運氣,不過那邊報捷的奏疏,實在有點聳人聽聞了,老夫看著嚇了一跳,呀,這葉春秋怎麽瞧著有三頭六臂似的。”說到這裏,劉健苦笑搖頭:“曆來這種事,老夫見得多了,其實也是見怪不怪,隻是好端端的一個功勞,偏生竟了一出戲文。”
正說著,有宦道:“陛下請三位閣老暖閣坐議。”
劉健三人麵麵相覷。
太打西邊出來了,太子剛登基的時候,是學著先帝一日兩朝,過了半月不到,就說自己喪父,心中悲痛,於是改為了一日一朝,結果到了正德二年,又了兩日一朝,現在更不像話,隔三差五就是說舊疾複發,開始還有理由,後頭索連理由都不找了,一言不合就躲起來,就是這樣任。
似今日這樣主請劉健等人去暖閣議政的,卻屬於破天荒的事。
劉健打起神,出寬之道:“噢,好極了,賓之、於喬,我等這就麵聖去吧。”
三人匆匆步行到了暖閣,劉健有些吃不消了,被謝遷攙著進了暖閣,果然看見正德一冕服,頭戴通天冠,神奕奕的高坐等候,三人行了禮,朱厚照爽朗的道:“三位師傅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嗯,朕這幾日腳疾好了一些,心中掛念著三位師傅,這些日子,都是三位師傅為朕分憂,讓朕得以好生養病……”朱厚照在這裏頓了頓,眼中掠過了一促狹,因為他看到三個師傅都出憂心忡忡的樣子,似乎為自己的病擔心,於是他不免有些得意,不管怎麽說,朕還是聰明的,三個師傅都被自己騙到了。
他接著道:“而今朕既然大已經痊愈,也該見一見三位師傅了。”
劉健微微笑道:“陛下龍康健,實是幸事。”他頓了頓:“陛下久未臨朝,近來雖然國家相安無事,不過……”
朱厚照立即便想打哈欠了,他忙道:“劉師傅,事要一件件的議才好。”他一麵說,一麵拿出一封書信:“先議這一件,今兒實在是稀罕,太稀罕了,你們看了就明白。”
劉瑾小心翼翼的拿了書信,送到劉健三人手裏傳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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