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謙自門廊外將昌王迎府,隨行的還有昌王長子朱令昭,昌王年近四十,長子朱令昭今年十八,只比朱謙小了四歲,昌王人至中年,兩鬢已生了些華發,拍著朱謙的肩,笑起來有幾分獷。朱令昭相貌不類昌王,反倒肖似母親昌王妃,端得是玉樹臨風。
一行人正往廳堂走,曲風彎著腰上前請安,
“王爺,王妃聞昌王殿下與世子造訪,說是自家人也不客套了,正廳不夠清涼,干脆將席面擺至文若閣,臨水賞景,豈不更好?”
朱謙皺眉未答,昌王已出笑意,“弟妹當真賢淑,我著實怕熱,你我兄弟不必拘禮,就依弟妹安排。”
朱謙雖不喜文若閣那水腥氣,可昌王已發話,只得依他。
曲風將一行人引至文若閣,先上了好酒,不多時,珍饈陸續擺上,一道清蒸鱸魚,一道手煩,一盤蝦仁,一鍋油煎熏,其他小菜不一而足。
昌王最喜這道手煩,去骨口膩香甜,夏日不宜飲烈酒,上的是一壺青梅。
宴席就擺在文若閣水的敞軒上,湖風為伴,缺月點綴,一方好景。
世子朱令昭舉杯與朱謙敬酒,“昨夜多虧了王叔救了父王,不知王叔傷勢如何?”
朱謙左胳膊明顯纏著傷帶,不過因套在裳里瞧不清深淺。
朱謙面如常答,“小傷而已,不必在意。”
話雖這麼說,昌王實則心有余悸,他麾下武將繁多,本人卻不通武事,昨夜那刺客的短刀直取他面門而來,倘若不是朱謙,他不死也得去掉大半條命。
“七弟見外,救命之恩為兄記著,如今老六看你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除你我而后快,今后咱們兄弟務必齊心,一定將老六給干下去!”
朱謙暗暗腹誹,六王要昌王的命是真,但還不至于到他頭上,朱珂當真要算賬,前頭還有三王與五王,昌王這番話無非是想把他綁在同一條船上罷了。
“王兄客氣。”朱謙擒起酒盞飲了一杯。
兄弟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朝政,商量如何對付六王朱珂漕運改革一事,漸漸的西側水面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琵琶聲,幽怨悱惻,如泣如訴,聽得昌王心弦一下拔高,滿臉驚異看著朱謙,
“七弟,府上圈養了樂姬?”印象里朱謙不近,不聞糜樂,難道金屋藏不?
朱謙借著往西苑方向覷了一眼,俊眉輕皺,
“不曾,或許是府上住客雅興。”心中已起了幾分不快。
昌王打量朱謙臉,想起岑妃有一姐姐寄居在府上,正是揚州守備的妻,恍惚記得這位守備曾京向他示好,
“這琵琶纏綿悱惻,空靈幽怨,頗有怨悶,七弟呀,你這是攪碎了一池春水而不自知...”
朱謙置若罔聞,面無表飲了一小杯。
昌王肘擱在八仙桌,手指輕輕敲打桌面,笑往湖面了一眼,“這樣吧,我與守備曾有一面之緣,今日聞其之音,不妨見一面...瞧一瞧這氏雙姝是否名不虛傳...”
昌王心思活,氏挑著他來的時候彈奏琵琶,怕不是偶然,朱謙不肯娶他舉薦的側妃,那麼不妨他笑納朱謙的表妹,如此也算是聯姻。
朱謙眼底揚起幾分冷,“王兄,怕是不妥....”
“誒...”昌王抬袖一攔,打趣道,“莫非七弟要獨春?”
朱謙面一哽,“非也,實則...”
“好了,你兄長我對京城兒郎了如指掌,先見一面,若有合適姻緣介紹予也是一樁心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朱謙已無法拒絕,便朝溫寧使了個眼。
溫寧當即派了曲風去西苑傳喚。
敞軒觥籌錯之際,水波深劃來一葉小舟,仿佛憑空幻化而來。
一子薄衫如帶,舞姿空靈仿佛靈燕踏波,在側,一清婉子抱琵琶而坐,眉心一朵花鈿,宛如湖心靜靜綻放的一朵白荷。
些許是顧念昌王傳見,珊換了一首輕快的曲子,曲調淙淙如流水,伴隨水波欸欸,頗有妙曲浮空的意境。
昌王滿飲一口,掌大贊,目卻落在蕓上,那薄薄輕紗裹著曼妙的姿,雙手揚在半空絞在一,腰靈如蛇,上下款擺,每一次晃如同撞在昌王心坎,滋生些許意。
曲調由遠及近,停在敞軒外一丈之便不了。
朱謙撿著幾樣清淡的菜吃飽,換了茶盞抿了幾口,擱下,這才抬眸往水面看去,這一眼便瞧見那眉心一朵花鈿的子,神閃過剎那的混沌。
怎麼像極了...不對,
念頭未落,后傳來環佩叮當之響,扭頭瞧見文若閣廊廡走來一行人,為首是一妙齡婦,一襲月長迆地,白皓雪,未施黛,唯有額尖一抹珠花鈿,恍如跌落人間的瑤仙,正是沈妝兒主仆。
那抹鑲紅玉髓的花鈿勾起朱謙腦海深一斑駁的記憶,帶當風,蓮步輕移,剎那間如水的目投來,化為春風一點點吹他心間。
那蕓瞧見沈妝兒,嚇了一跳,姿勢僵在半空,如同野般扭不過頭來,而珊見沈妝兒那悉的裝扮,臉一陣僵白,手中的琵琶險些落,連帶曲調也滯了下,
不可能,不會的....怎麼會是...
沈妝兒無意中瞥一眼珊,也是怔住了,今日出門時,雋娘非要給別一朵珠鈿,偏偏與珊撞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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