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溫寧也收到了皇宮傳來的消息,一顆心如同跌冰窖里。
聞郝嬤嬤造訪,呆了半晌,方將人請。
申時三刻,烏沉沉的云漸漸散了些,白云如墻厚厚疊在天際。
溫寧坐在圈椅里,聽著郝嬤嬤的來意,
“您再仔細核對一番,看看有沒有差錯?咱們主子的嫁妝與私產皆在這里,不曾多拿王府一分....”
溫寧聽這話只覺心口嘔得疼。
三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沈妝兒是他見過最好服侍的主子,他幾乎可以斷定,放眼京城,無論哪家貴嫁東宮為太子妃,王府上下都不會有現在這般好過,于公于私,他都想留住這麼好的主母。
他神晦地抬眸,“郝嬤嬤,太子妃那頭,真的無轉圜余地了?”
沈家當家老爺都在前陳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郝嬤嬤心中也惴惴地難過,強歡笑道,“姑娘心意已決。”
連稱呼都變了。
溫寧心跳了半拍,刷的一下站起,一雙溫潤的眼漸漸泛出紅,雙手拽,竟是萬分無措。
郝嬤嬤瞧他這般模樣,心口鈍痛,好好的一樁婚姻便這麼散了。
與溫寧一向里外配合,服侍兩位主子,從未出過差錯,試問,朱謙興許有諸多不到之,可溫寧實在是太好,這一離開,以后去哪里再尋這麼好的夫家。
眼淚蓄滿眼眶,郝嬤嬤強自忍住,勉強指了指賬本,聲道,“您快些對一對吧...”
溫寧聞言寂寥地嘆了一聲,將頭扭過去,語氣發,“我還能不知太子妃是什麼人,您何須將賬本送來給我對,沒得埋汰我,別說太子妃為人中正,便是在太子心里,整個王府被太子妃帶走,怕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說來說去,還是不舍。
郝嬤嬤怕失態,將錦盒合上,抱著賬冊轉離開了,到了廊廡外實在忍不住,低低嗚咽一聲,連忙了幾口氣狠狠吞肚里,拂去眼淚回了凌松堂。
踏東次間,準備將賬冊鎖梢間的柜子里,聽聞室傳來嬉笑聲,忍不住探頭一瞧,卻見沈妝兒懶洋洋窩在床上,不知聽雨與說了些什麼,筋骨松乏地躺在那里,眉眼生地笑著,如一玉鐲可的小姑娘,著實開心呢....看到這一幕,郝嬤嬤心底的沉郁總算散了些。
暮降臨前,落了一場秋雨,庭院深深落英滿地,一片斑駁蕭索。
屋子里的燈火忽明忽暗,朱謙拿著一本書冊坐在文若閣的東窗下,這是禮部關于冊封大典典章禮制的書冊,他需要條清縷析地記。
掃了一遍,便擱在桌案上,目靜靜投向窗外。
燈火婉約之,便是凌松堂的方向。
他從不來文若閣,今日卻坐在這里,這里離凌松堂最近。
能聽清下人收拾行裝的聲響,
溫寧立在門口往里覷了幾眼,朱謙面上瞧不清任何緒,可溫寧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以往子再冷,回來總有些話待,今日什麼都沒說,自馬車帶來那本冊子,執在手中,便徑直來了這里。
溫寧甚至不敢問有沒有用過晚膳,生怕打破這為數不多的守。
喧囂被一陣風連帶秋寒一同裹了進來。
仿佛有的笑聲。
朱謙枯坐了整整一晚。
往后數日,白日他去皇宮忙政務,夜里便回了王府,隔著一堵雕花墻聽的歡聲笑語。
這一日他回來的早,秋昳麗,帶著兩個婢在西側桂花園里摘晚桂,
朱謙這院子里的桂花是三年前自嶺南送來的晚桂,花心帶著一層艷紅,比尋常的桂花還要香一些,藥甚好,容容堪堪說了那麼一句,聽雨便興致沖沖要將這滿園桂花都摘走。
“快別摘了,煮口桂花茶便行了...”沈妝兒坐在秋千上往里塞了一顆紅棗。
聽雨爬在木梯上,憤憤不平道,“這有什麼?奴婢要將這滿園的桂花摘個夠,反正,新來的太子妃嫁東宮,又不用住這....怕什麼?”
一煩悶竄朱謙口,他從未這麼難過,幾乎不過氣來。
秋千上的人兒,穿著一月白的素,額尖一抹朱砂鈿,眉宇間的熾艷能退這滿園的秋。視線漸漸模糊,面前的人仿佛穿時回到初見時,那碧波漾的春里,撐著竹竿,支著秀逸的腰,立在小小船只上朝岸上輕喚,銀鈴般的笑聲與那被池吹皺的春水一同刻他心底。
如果說,那時不知這意味著什麼,此時此刻,心口咚咚的跳聲,窒息般的疼痛,清晰地提醒他。
這個人已經住他心里,割舍不開。
暮四合,沈妝兒一行摘了滿滿一簍子桂花回到凌松堂,留荷已將凌松堂朱謙一切的用全部整理好,其中最醒目的便是一個極小的八寶鑲嵌錦盒,
“這是殿下三年里給您捎回的禮。”
沈妝兒愣了愣,竟不知朱謙曾給捎過禮,好奇地打開錦盒,里面零星擺著幾件首飾,東西都是極好的,點翠的釵,鑲青金石的抱頭蓮等,數目不多,只有四五樣。“
恍惚想起,每每幾位王妃坐在一塊說笑時,王妃們不免要一鬢邊的新頭飾,炫耀一番是王爺親手所贈,這些事從未發生在沈妝兒上,起先沈妝兒也嫉妒,總要回來鬧一鬧朱謙,這定是朱謙不勝其煩給買回來的,后來想開了,朱謙連庫房的鑰匙都給,要什麼沒有,與們爭這一時長短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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