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等著，趙軍、王強待不了太長時間，大概五分鐘左右，兩人就起要走。

而在臨走之前，王強從兜裡掏出兩張大團結，就往小周到的小棉襖裡塞。

他這錢應該是特意留出來的，都是嶄新的。

“他老舅，你這幹啥呀？”胡三妹上前阻攔，被王強躲開，道：“過年了，給我大外孫的歲錢。”

然後，王強才把小周到給胡三妹，道：“我初二不擱家，就先給我大外孫吧。”

這邊出嫁的閨，一般都在初二那天回孃家，而那天王強也得陪趙玲回孃家，就見不到趙春一家三口回去了。

趙軍不用提前給，他和王強往外走，趙春、胡三妹婆媳倆將他們送出家門。這時候，李如海還沒回來呢。

趙軍幾人與趙春、胡三妹道別後紛紛上車，李寶玉拉著豬、狗、趙軍先行一步，而解臣開吉普車到楊樹秋家附近等李如海。

那孩子這事辦的不錯，所以誰也沒催他，耐心在外面等。

而李如海也沒讓他們久等，約莫三分鐘左右，就見一個老太太送著李如海出門。

開吉普車的解臣按了兩下喇叭，李如海衝他揮了下手，然後停下腳步，又和楊老太太說了兩句話，這才跑到吉普車前。

拉上李如海，解臣一路狂奔，追趕趙軍。

當解放車在趙家門口停下時，已經過四點了。

李寶玉推開車門下車，就聽後車箱上的趙軍喊道：“寶玉，進屋喊我媽！”

“知道了，哥哥！”李寶玉應了一聲，就往屋裡跑。

這時，辛苦工作了一天的趙有財，正坐在東屋炕上和邢三對著菸呢。

臨年近了，在深山老林子、老窩子裡窩棚的老山狗子們，有家的都下山準備過年了。

他們帶著戰利品，滿載而歸。到家聽說永安屯有人收皮張，而且和城裡供銷社是一個價，他們就都往永安屯跑。

有張廣才嶺南邊離嶺近的，甚至掏山、穿山往永安屯來。

像他們這些窩棚的，都是下夾子打小圍的，全是是奔黃葉子和大皮使勁，沒有整灰皮和熊膽的。

所以這兩天，趙家商會收的都是黃葉子和大皮。

今天趙有財吃完早飯就開始接客，五分鐘前剛送走最後一夥來賣黃葉子的。

他整整忙了一天，除了上廁所，就中午歇了二十多分鐘，搶時間吃了王蘭給他盛的一碗麪條。

這一天下來，趙有財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了，而邢三本來就是個沉默寡言的。

於是，倆人誰也不說話，就對著菸、喝茶。

“唉呀！”趙有財重重嘆口氣，算是出聲了。此時的他有些愁悶，昨天他就這麼忙，今天還這麼忙，明天特麼的可能還照舊。

地上支著靠邊站，外屋地也支著一張。

王蘭帶著人們圍桌而坐，鋪整著今天收到的皮子。不規矩的，重新捲小筒。

好的放一邊，沒好的放另一堆，著有點的，再單獨放一起。

聽趙有財嘆息，王蘭悄悄地瞟了趙有財一眼。

王蘭也知道趙有財辛苦了，但趙軍、王強他們都不在家，邢三沒有李如海配合還不行，能獨當一面的，就只有趙有財了。

西屋裡，趙虹、趙娜、李小巧、王田四人也不住地嘆氣。

他們已經放寒假了，但李彤雲給他們安排了上學期複習和下學期預習。

對於李彤雲的做法，王蘭、金小梅、趙玲這三個當家長的都舉雙手贊同。

同屋還有小鈴鐺、王雪和林小寶，但他仨並不像那四人那麼苦大仇深。

小鈴鐺學習，如今家裡有免費家教，才三年級的小鈴鐺，有計劃在這個寒假把四年級的課程都學完。

而王雪、林小寶年紀尚小，李彤雲對他倆管的不嚴。每天帶他倆學幾個拼音再寫兩個簡單的漢字，其餘時間就是畫畫、摺紙，兩個孩子還樂呵。

東屋、西屋、外屋地的一片祥和，被幾聲狗打破時，趙有財一個激靈，抻脖向窗外去。

這時候外面天漸黑，又沒點大燈籠。

趙有財看得模模糊糊，但接著外屋地門被人拽開，李寶玉的聲音響起，道：“大娘，你快出來看看。”

擡豬的活，有他和趙軍、解臣呢，幹活不用王蘭，但得讓出去主持大局。

王蘭、金小梅、老太太、解孫氏在屋裡，趙玲、楊玉、徐春燕在外屋地。

李寶玉一招呼，這幫人紛紛放下手中活，起都往外走。

而李寶玉轉要走，直接跟一人撞了個滿懷。

李寶玉多大坨啊，他紋未，給來人撞了一跟頭。

“李哥，你幹啥呀？”原來是解臣，這小子剛到，把吉普車往帳子外一停，下車就往屋跑。

“還我幹啥？”李寶玉過去將解臣拽起，道：“是你撞我上了！”

解臣起來，就見王蘭們往外走，解臣忙喊解孫氏道：“媽，你回屋拿蠟！”

人們出來時，趙軍已放下後車箱擋欄，離家多日的獵狗們，紛紛跳下車往院子裡跑。

它們圍住王蘭、金小梅，撒、撒歡兒。

“先拴狗！”王蘭招呼一聲，這些人手拴狗。

都是人，狗不會咬們的，都很是配合。

金小梅吹聲口哨，招呼著小花、大花、二花、黑妞回隔壁。

在走出趙家院子時，金小梅往後車箱一看，頓時“媽呀”一聲，喊道：“嫂子，你快來！”

“回窩去！”王蘭了耍賤兒的黑虎一掌，跑了黑虎後，王蘭快步向院外走去。

這時，趙有財、邢三也從屋裡出來了。

聽到趙有財的腳步聲，二黑躲開李如海往它脖上套的皮箍，跑到趙有財跟前。

“二黑！”趙有財摟住二黑的狗頭，二黑直把腦袋往趙有財懷裡蹭。

“這啥玩意啊？”走出院外的王蘭，看著後車箱裡一個個黑乎乎玩意，不一瞇眼睛。

永興大隊養的豬都是黑豬，這時候天黑了，一頭頭豬的蹄子捆著、綁著，也不能出聲。黑乎乎一大片，王蘭不走近還真看不出來。

還不等王蘭上前，一個大燈籠被解臣用挑桿子撐起。

過去這兩天，解臣不在家，趙家燈籠都沒亮。倒不是捨不得那兩蠟，而是誰都嫌費事，誰也不願意整這個。

藉著燈籠發出的亮，王蘭看清了車裡的東西，眼睛一亮，驚喜地道：“豬！”

王蘭往前走了兩步，猛地擡頭看向趙軍，道：“兒子，這不是野豬啊？”

“不是，媽。”趙軍笑道：“我回來到永興，在他們隊上抓的。”

“哎呀，兒子！”王蘭微微彎腰，雙手齊往大上一拍，笑道：“你咋抓這麼多吶？”

這說話的語氣，配上王蘭臉上的笑容，顯然是驚喜、高興，而不是怪趙軍抓的多了。

“媽，過年吃啊。”趙軍道：“你不嫌野豬瘦嘛？”

“哎呀！”這時，邢三和老太太、解孫氏走出院子，看到後車箱裡的豬，邢三驚訝地道：“小子，咋抓這麼些豬吶？”

“過完小年，我家請客、寶玉、我老舅請客……”趙軍掰著手指頭，對邢三道：“三大爺，你這幾天也別回山上啦，你就擱這兒吃殺豬菜吧。”

“那不行啊！”邢三擺手，道：“我還得去佔那大皮窩子吶？”

“那完了再說吧，佔不佔能咋地。”趙軍安邢三一句，然後問王蘭道：“媽，這些豬咋安排呀？明天、後天、大後天，咱得十一號，大大後天殺吶，那也不能現在就空腸子啊。”

要殺的豬，提前一天斷食，讓它空空腸子裡的髒東西是可以的。

而趙軍打算臘月二十四請客，這中間還有三天呢，這期間不能一直捆著豬，得把它們撒開，還得餵它們吃食。

“擱咱家後院。”王蘭向房後的方向一擺手，道：“給西房頭那邊兒攔上。”

趙家房子與西院牆之間有一米寬的道，是通往後院的。

王蘭的意思是給這條道攔上，那樣一來，就把豬都隔在後院了。

趙家後院呢，一半是牲口圈，一半是菜園子。

聽王蘭這麼說，老太太問道：“那後院還有驢吶！”

“驢……”王蘭遲疑了一下，道：“驢，先送援民家棚子去。等殺完豬，再給它接回來。”

要擱以前，張援民家沒地方放驢。但他家如今都有別院了，別院裡有棚子，那棚子裡除了石磨啥也沒有，正好把小驢安排過去住幾天。

王蘭說話時，衆人都出來了，就剩趙有財抱著二黑在院子裡。

“二黑，你回去。”趙有財推開二黑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嘀咕：“我看看咋回事兒！”

當趙有財出院子的時候，李寶玉、解臣已經把一頭豬拽下來了。

男老往兩旁一閃，正好讓趙有財看到了那頭豬。

“這啥呀？”趙有財能不認識豬嘛，他就是沒想趙軍他們會買豬。

“來，他爹呀！”這時，王蘭向趙有財招手，道：“你跟兒子擡一個。”

在這麼多人面前，趙有財雖有話想說，但也只能下。

就這樣，王蘭在前引路，李寶玉、解臣擡那三百斤的豬在後，再往後是擡了頭二百八十多斤豬的趙軍、趙有財父子。

兩頭豬撂在狍子圈裡，暫時沒撒開蹄子。擡豬的四人棒子往前院去，王蘭去解栓驢的繩子。

此刻的小驢有些慌張，這黑燈瞎火要幹啥呀？

當王蘭拽繩子時，原本豎著的驢耳朵往兩旁一耷拉，張就：“呃啊……啊。”

小驢剛張就捱了王蘭一掌。

驢聲戛然而止，就聽王蘭喝道：“別喚，快走。”

小驢百般不願，被迫跟著王蘭往前院走。

王蘭把驢牽出院子，往東帳子上一拴。而這時，趙軍四人又擡著兩頭豬往後院去。

車上還有三頭豬，邢三問旁李如海道：“小子，咱倆擡一個，你能不能行？”

“三大爺，我擡不了。”李如海連連擺手，邢三一撇，道：“完蛋玩意！”

邢三話音剛落，解孫氏道：“老邢三哥，我跟你擡！”

“你快拉倒吧。”老太太一把拽住解孫氏，道：“都多大歲數了？你快消停瞇著吧。”

說完解孫氏，老太太又說邢三，道：“你也別擡啦你再閃著腰、彆著。”

老太太年長，邢三給面子沒吱聲。

六頭豬擡在趙家後院，關在驢棚、狍子圈裡。張援民、李寶玉牽著小驢往張家去，王強則將外頭的一口土竈點著火。

王蘭拎著喂得羅，到倉房裡擓苞米麪、麥麩、豆餅。金小梅下窖取上一顆白菜，拿進屋切寬。

這是準備豬食了。

趙軍把裝皮張的袋子、裝錢的面口袋拿進東屋，看了靠邊上沒收拾完的黃葉子、大皮，還有靠牆桌子上摞著皮捲筒，趙軍衝趙有財笑道：“爸，這兩天沒收啊？”

趙有財使眼皮夾了趙軍一眼，隨即轉過頭去。

熱臉了個冷屁，趙軍也不在意，他把裝錢的面口袋撂在桌子上，然後拿出從小紅杉林場買到的豹皮小被。

“哎呦！”這東西一亮出來，邢三驚訝地道：“小子，這啥玩意啊？”

趙有財聞聲，忙轉過頭來。

“三大爺，你看看。”趙軍雙手託著豹皮小被，拿到邢三面前。

“土豹子皮！”邢三手一抓，將小被一翻，看了一眼便擡頭道：“這咋雙面的呢？”

“這他們拿土豹子皮做的小被。”趙軍笑著解釋，一邊兒的趙有財冷眼旁觀。

“哎呀媽呀！”這時，老太太、解孫氏等人也都湊了過來。

最近天天跟皮張打道，原來的外行，現在一上手就都覺出這豹皮不對。

在聽趙軍講完這小被來歷後，金小梅道：“五十來年？古董了吧？”

“嬸兒，那倒不至於。”趙軍笑道：“就是這糙了吧唧的，我怕賣不上價呀。”

說這話的時候，趙軍向旁邊瞟了一眼。

只見趙有財坐在那裡，手夾著煙，眼皮都不擡。

“那不怕！”趙軍話音落下，就聽金小梅道：“這就是年頭久了，皮板、管沒油了唄，這你爸就能整。”

聽金小梅的話，衆人紛紛看向趙有財。

此時的趙有財，把臉一揚，道：“我可整不了！”

加更稍微晚，得六點多，兄弟們困了先睡。

祝兄弟們新的一年健康，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