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盛康一把抓住孫喬蘭，最後看了一眼屋中的所有人，帶著濃濃的不甘和怨憤，一把推開擋門的李書。

莫盛歡就站在旁側，抱著安糯，與匆忙逃跑的莫盛康，目有片刻彙。

像是多年前，莫盛康拿著一顆糖上前，開開心心的想要遞給哥哥，卻被莫盛歡打落在地。

“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宛如冰雪雕琢的小男孩，眼中卻帶著人般的冷靜理智，不容辯駁。

莫盛康有些委屈的看著哥哥的眼神，低頭摳出裏快完全融化的糖。

明明很甜啊。

像是賭氣般的，莫盛康重新把糖塞進裏，然後撿起地上的那顆，瞪了一眼莫盛歡，拿著糖，轉開開心心的向照耀著的草坪跑去。

兄弟倆肩而過，莫盛歡沒有去攔兩人，只是抱懷裏的年，目低垂，纖長的睫，輕輕掠過眼尾。

安糯覺要腰中的力量，擡頭看到莫盛歡的表。

像是憐憫，又帶著慈悲。

男人耳中黑的藍牙耳機一亮，像是連通了什麽。

莫盛康抓著孫喬蘭一路跑出別墅，一眼就看到老宅門前停的車輛。

“快！”莫盛康仿佛看到了希，“這是我的車！”

兩人跑到車前，卻發現車中沒有人，車門也沒有鎖，鑰匙就在車裏。

“司機可能去上廁所了。”莫盛康手忙腳的發汽車，孫喬蘭坐上副駕駛，匆忙看著後面。

發機發出響聲，莫盛康踩著油門，雙手握住方向盤。

“我已經讓我的朋友，早早幫我們辦好了手續，我的那些古玩，也賣了不錢，足夠我們輕輕松松過完下半輩子！”

“盛康，你的妻子，你的兒子他們都……”孫喬蘭滿眼難過，“他們為什麽不肯相信你，明明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

“他們不懂我，不明白我經歷的一切。”莫盛康眼中是滿滿的苦楚。

“但是我不怪他們，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同，除非自己經歷這一切。”

孫喬蘭眼神複雜的看著莫盛康，“難道，你就打算這樣算了嗎？”

“我們還有翻的機會。”莫盛康咬牙，“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孫喬蘭點頭，出滿滿的笑容，“盛康，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孫喬蘭話音未落，就看到莫盛康臉突然一變，變的極端難看。

“盛康，怎麽了？”孫喬蘭不明所以。

“剎車，剎車完全控制不住！”莫盛康有瞬間的慌，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松開油門，去拉手剎。

“盛康！”孫喬蘭看著前方尖起來，只見迎面過來一輛大卡車，莫盛康忙打轉向，伴隨著大車的喇叭聲，和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小汽車側翻，猛地撞上路邊欄桿，車翻下坡去。

莫盛康意識沉黑暗，再睜眼時，面前是彈出的安全氣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莫盛康慌忙扭頭，看到旁邊歪著子，悄無聲息的孫喬蘭，車窗裂開，旁邊的樹木了進來，枝幹死死釘在孫喬蘭腹部，不斷低落，蔓延。

莫盛康抖著手，去孫喬蘭的鼻息，還有氣！

“媽！你醒醒。”莫盛康想要去救孫喬蘭，卻發現自己的被死死卡住，腳已經沒了知覺。

“救命啊！救命！”莫盛康幾乎用盡自己全的力氣，想化作聲音，讓人聽到。

“救命！救命！”莫盛康手指抖著，不斷試探孫喬蘭的鼻息，眼淚混著水流了一臉，腦子裏一片空白。

“救命！”

所有撕心裂肺的求救聲仿佛都沒黑暗，莫盛康捂著孫喬蘭的傷口，淚流滿面，“媽，堅持住，堅持住！”

“救命！”

莫盛康仰起脖頸，絕痛苦的像只野般，不斷嘶吼，“救命，救救我們！”

所有聲音喊出後，就消弭的一幹二淨，甚至留不下一點回聲。

這一分鐘，似乎過的有一年那麽長。

仿佛是回返照，又或是被兒子肝膽俱裂的聲音吵醒，孫喬蘭緩緩睜眼，看到了旁邊的莫盛康。

“盛，盛康……”孫喬蘭努力擡起手，上莫盛康臉頰。

“媽，媽你堅持一下！馬上會有人來救我們的！”莫盛康像是看到了一希，涕淚齊下。

“你個……廢。”孫喬蘭痛到幾乎失智，低頭一看，就看到了貫穿自己的樹幹。

莫盛康正在用盡自己力氣，替自己著傷口，但是他的，被夾在下面，留出的隙，怕是骨頭都碎了。

孫喬蘭渾發涼，突然間意識到了現在的況，自己的一生，就像是電影一樣，不斷在眼前回閃。

醉酒的父親，和燙頭畫著濃妝的母親，那些被刻意制的記憶，一下子都翻湧過來，像是暴雨天下水道湧出的臭水，熏的孫喬蘭幾乎不上氣來。

“喬蘭，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麽？是錢啊！”母親出譏諷的笑，“如果沒有錢，你住什麽穿什麽吃什麽，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和你爸結婚，還生下你這麽個賠錢貨！”

母親的目，像是一把刷子，上下打量後，又燦然一笑，“也不算完全賠錢，說不準，還能幫我賺兩個。”

一悠遠的味道彌漫開來，孫喬蘭深呼吸，聞到那是母親頭上，皂的香味。

“媽，媽你醒一醒……”莫盛康的聲音，穿破了層層迷霧，孫喬蘭低頭，好像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男孩，抱著自己的模樣。

“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從來不抱我，只抱我哥哥。”小男孩難過的癟，“我和朵朵，只能互相抱抱。”

孫喬蘭覺自己心底仿佛被了一下，隔著厚厚麻木的心牆，還能覺到那一小小的。

“我喜歡抱你。”孫喬蘭聽到自己的聲音，混著濃濃的虛假，但還有一來自心底的聲音，在重複著這一句。

明明生出他的時候，自己一點都不喜歡他，為什麽越是和他在一起，越是抱著他，心底的那裂，就越來越大了呢？

冰涼，孫喬蘭認認真真看著眼前的男孩，一點點長大，娶妻生子。

他……明明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對，對不起……”孫喬蘭緩緩流出淚來，像是臨死前的懺悔，有些吃力的開口。

“他們，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莫盛康睜大眼睛，捂著孫喬蘭的傷口，流著淚搖頭。

“你，你和朵朵，還有個弟弟。”孫喬蘭角流出沫，“如果……你能活著出去，幫我，去看看他。”

莫盛康流著淚低頭，不斷搖頭。

“我錯了……我這輩子，都錯了。”孫喬蘭還想說更多，說不要報仇，說你要好好的，說幫忙照顧一下朵朵，但是已經不再允許。

死亡是有聲音的，“嗞嗞”的仿佛收不到信號的錄音機，孫喬蘭眼中一點點失去神采，千言萬語，最後只能混著沫，吐出一句，“對不起。”

著莫盛康臉頰的手無力垂下，莫盛康用盡全力著孫喬蘭出的地方，悲傷到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像野一般，發出無力的低吼。

警笛聲遠遠響起，莫盛康猛地擡頭，像是聽到了救命的聲音，眼淚不斷的流出，用盡全力氣的吼。

“救命！我們在這！”

老宅裏，衆人聽著呼嘯而過的警笛聲，陷沉默，張蕓著窗戶往外看去，看到了警車停在不遠的路邊。

“好像出車禍了！”張蕓詫異出聲，有些著急的就想跑去看況，被莫桓一把拉住。

“不要去。”莫桓站在窗邊，看到了那邊的況，人的遮帽落在路中間，帽子上的帶，隨著風，輕輕晃。

“這是爸自己選的路。”

張蕓有些為難的低頭，盡力長脖子，去看那面的況。

“原來，不僅僅是使人盲目。”站穩的李書往上扶了扶眼鏡，嘆一聲，“親也可以。”

安糯晃，想從莫盛歡懷裏下去，也看看窗外發生了什麽，卻不想叔叔的臂彎像是鋼筋一樣，牢牢把自己圈在懷裏。

“我想過去看看。”安糯指向窗戶。

莫盛歡沉默片刻，單手抱著安糯來到窗前，救護車也來了，似乎從下面擡出什麽，安糯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眼睛就被叔叔另一只手蒙住。

十五年前，是一對母子。

十五年後，也是一對母子。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同。”

安糯聽到莫盛歡開口，清冷的聲線，又緩又長。

“除非，自己經歷一遍。”

安糯在黑暗裏歪頭，覺到莫盛歡抱著自己，離開了窗戶。

眼前的遮擋取開，安糯看到了坐在床上，低著頭流淚的莫老爺子。

安糯本來想關心他，但是一想到莫老爺子之前什麽都知道，但就是不作的行為，任憑莫盛康和莫朵朵傷害莫盛歡，頓時什麽話都不想說。

自作孽。

“莫先生。”安糯扯扯莫盛歡袖子，看著莫盛歡臉上仍舊淡漠的表，“我們走吧。”

莫盛歡側臉，認真看著懷裏的年，眨了一下眼睛。

莫桓回頭，看到莫盛歡抱著安糯，走出房間。

男人高大的背影，像是一座山，自己永遠無法翻越的山。

而安糯，在山的另一頭。

出了老宅，空氣清新，燦爛，老宅前面的花花草草，著秋風吹拂，輕輕搖擺。

安糯看著莫盛歡拿下耳朵上戴的黑藍牙耳機，單手了一下，藍牙耳機的外殼碎了，出裏面的細小的電線電板。

將耳機扔進垃圾桶，莫盛歡頭也不回的走出老宅，在老宅大門口，安糯看到一個靠牆著煙的年輕男人。

似乎是看到安糯的肚子，年輕男人立即把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