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異常安靜,只剩下儀冰冷的“嘀嘀”聲。莫老爺子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空無一人的床邊,轉過頭來,靜靜看著醫院雪白的牆壁。
有些涼,輸的手和胳膊連著半邊都涼起來,莫老爺子努力出手,想去夠呼。
人老了也僵,胳膊像是怎麽都不聽使喚,莫老爺子挪著,努力手,手指好不容易上呼,沉默半晌,還是沒有按下去。
天也晚了,這麽點事,還是別麻煩別人的好。
呼出一口氣,莫老爺子看著雪白的牆壁,腦中思緒紛。
莫盛康之前說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子,剜的老爺子心口,止不住的疼。
自己什麽都想做好,但是到這個時候,回一生,卻發現什麽都沒做好。
二十歲的時候,希能賺大錢,娶漂亮的媳婦,生個孩子。
那時候,雖然錢沒有賺多,但是自己遇到了珊珊,兩人有了第一個孩子。
一切似乎在朝著幸福的方向而去,自己以為,這輩子也許就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也許是自己笑的太大聲,壞事來的讓人猝不及防。
先是大兒子生病,在拿到檢查結果的那天,自己和珊珊抱著在醫院過道中,眼淚不停的流,哭的快要斷氣。
孩子病的重,醫生說要化療,看著孩子臉煞白,不斷幹嘔的模樣,莫老爺子晚上做夢都會流著淚醒來。
眼睜睜看著孩子苦,做父母的,卻無能為力,這種覺,讓夫妻倆痛苦不已。
當時還年輕的莫老爺子,拿出了家裏全部的存款,給孩子治病。孩子做了腰穿鞘注,副作用很難,孩子不斷的用頭撞著牆,當父親的怎麽抱都抱不住,只能狠心用著孩子,聽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之後的日子,就像噩夢,孩子先是疼,疼的沒法走路,然後是各種染,無奈只能停止化療,孩子漸漸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費力。
莫老爺子已經記不起孩子心跳停止的那天,好像世界一片黑暗,各種聲音在耳邊響著,莫老爺子什麽都不知道,只記得年的兒子,穿著小西裝,躺在小棺材裏的模樣。
莫老爺子也是從那時候知道,五歲以下的孩子,火葬連骨灰都燒不出來。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就這樣消失的幹幹淨淨,留下的只有那些回憶。
莫老爺子經常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經抱著越來越重,咯咯笑的孩子,現在空了,什麽都沒有了。
大兒子的夭折,讓夫妻倆陷痛苦的泥沼,但活著的人,還要吃喝,就算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幹,也要花錢。
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夫妻倆都沒有走出來,但為了家庭的開銷,還是要工作賺錢。
莫老爺子當時就想,錢真的是個好東西。
如果沒有錢,孩子可能連那幾個月都不過去,在醫院裏,莫老爺子見了很多家裏沒錢,只能陪著孩子等死的父母。
至有錢,還能掙紮一下。
莫老爺子開始好好工作賺錢養家,帶著妻子,也開始外出,生活似乎漸漸又開始好起來,但是之後,又出了被孫家暗算那樣的事。
妻子再次懷孕,變得勇敢堅強,莫老爺子一邊期待著新生命,但卻總是忍不住的陷憂慮和恐懼。
三十歲的時候,莫老爺子只希孩子能夠健健康康,二兒子的出生,仿佛把夫妻倆一切影都一點點抹去,連妻子臉上都顯出久違的笑容,莫老爺子想了好久,給這個孩子,起名莫盛歡。
好景不長,孫喬蘭竟然也帶著一對孩子,來脅迫夫妻倆。
看著人的手指掐住孩子稚的脖頸,死亡的恐懼好像一瞬間再次襲來,妻子咬著牙,向那個人做了妥協。
看著突然多出來的兩個孩子,在瞬間的手足無措後,夫妻倆又很快安定下來,仿佛這兩個孩子,填補住了來自死亡的影。
看著還在襁褓裏的二兒子,莫老爺子給這個突然來的三兒子,起名莫盛康。
“我喜歡孩。”妻子看著白白的小孩,忍不住出笑容,“我希未來像花朵一樣麗,就莫朵朵吧。”
自己和珊珊,一直是把這兩個孩子當家人的。
莫老爺子努力的,想維持這個家,想飾太平,但是現在看來,都是無用功,甚至……還有點愚蠢。
莫老爺子忍不住咳嗽兩聲,腦海中翻湧的,都是莫盛康的低吼。
“……真是可笑,你不想讓我們傷害家人,但是你卻放縱我們……
二哥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父親,一個只會在口頭上說你,只會和稀泥,看著你傷害的父親……”
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啊。
心慈手,優寡斷,反而讓事更加的嚴重,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孩子們都恨著自己。
盛歡更是無法原諒自己。
自己要是死了,怎麽去見珊珊,怎麽向說這些事。
知道盛歡生病被欺負,珊珊會不會氣到也離開自己?
莫老爺子眼角潤,抑制不住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安糯和莫盛歡提著東西來到醫院,親切問了守在病房門口,準備熬一夜的李書。
“醫生說這次心髒病發作,是病人緒上的問題。”李書了有點憔悴的臉,年紀大了,有點經不起連軸轉。
“老爺已經離危險,再觀察一夜,就能進普通病房。”李書嘆了口氣,對自己的老東家,懷著無限的憐惜。
“我們能進去看嗎?”安糯探探頭。
“雖然醫生說,病人需要安靜,但是我覺得,老爺要是見到你們,會很高興的……”李書話音未落,就聽到裏面傳來劇烈的咳嗽聲,連忙轉打開房門,快步走了進去。
莫老爺子咳個不停,看到進來的三人,緩緩睜大眼睛,一邊捂一邊看著莫盛歡和安糯,眼淚都咳了出來。
李書要按呼鈴,被莫老爺子一把按住。
“沒,沒事。”莫老爺子擺手,“就是,嗓子有些幹。”
李書看了一眼手表,已經過了醫生規定的水時間。
安糯聽到這話,下意識轉就去找飲水機,莫盛歡跟在安糯後,幫安糯拿一次杯子,低接水,然後把接好的水,遞到安糯手中。
安糯看看莫盛歡,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莫老爺子,很樂意當紐帶,把水遞到莫老爺子面前。
“小心。”莫老爺子看著安糯,讓李書把床頭升起來。
看老爺子接過水杯,安糯笑笑,“我好著呢,兩個崽也很好。”
莫老爺子點頭,兩只手有些抖的握著水杯,抿了一小口水。
莫盛歡接的溫水,水的溫度過杯壁,一點點暖著老爺子的手心。
病房裏陷沉寂,莫盛歡本來就不是主說話的人,莫老爺子因為之前的事,也不敢主開口。安糯和李書對視一眼,兩個平時很能說的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病房裏安靜的有些詭異,因為病人不能喝太多水,李書想要拿過老爺子手裏的杯子,卻發現老爺子握著杯子不放手。
“老爺?”李書低聲提醒,“醫生說了,不能喝太多的。”
莫老爺子低頭沉默片刻,沒有放手。
安糯眨了眨眼睛,看向和李書僵持的莫老爺子。
“是不是您手有些涼,想抱個暖的?”
莫老爺子聽到安糯的話,轉頭看向年。
“我以前有一次冒嚴重了輸,手涼的跟冰塊一樣。”安糯笑笑,看向李書,“李書,能不能麻煩你,弄個熱水袋之類的東西來?”
看著莫老爺子緩緩松開著水杯的手,李書接過水杯,對安糯出笑容,“還是安爺心細,我馬上去弄。”
看著李書離開,安糯實在也不知道說什麽,就把莫盛歡要聘請莫桓當副總的事,告訴莫老爺子。
莫老爺子聽到消息,擡眼怔怔看著莫盛歡,眼中蓄起淚,扭頭用手背了。
安糯見狀立即遞去紙巾。
莫老爺子看著面前的紙巾,再看年眼中的擔憂,緩緩手下的被子,無地自容。
盛歡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安糯也是。
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麽啊!
李書拿著熱水袋快步趕來,放在老爺輸的手下。
看老爺強忍淚水的模樣,再看看莫總和安糯,有眼的離開病房。
“小安。”莫老爺子緩緩向安糯手,手掌抖著,眼淚流了下來。
“我真的……對不起你們。”
安糯看了一眼莫盛歡,握住莫老爺子的手,心複雜。
“您好好養病,要是盛歡的媽媽看到您這樣,一定會擔心的。”
一提起劉珊珊,莫老爺子更是淚如泉湧。
“我……對不起珊珊,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兒子,我真沒臉,去見。”
老爺子忍不住哽咽,安糯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莫盛歡。
莫盛歡看著老爺子痛哭,眼眸低垂,沉默許久後,走到安糯側,拿起紙巾袋,輕扔在莫老爺子面前。
莫老爺子擡頭,看著兒子的表,看著眼前的紙巾,忍不住淚流滿面。
自己之前,都幹了些什麽混賬事!
看著莫老爺子緒緩緩安定下來,安糯松了一口氣,在心頭的沉悶,撥開了許多。
莫老爺子看著安糯肚子,問了許多關于孩子的事,滿眼的惜,都快溢出來。
莫盛歡手機振,出去接視頻,安糯坐在病床邊,發現莫老爺子目從肚子上挪開,正慈的看著自己。
“小安,謝謝你帶盛歡來看我。”
“是盛歡他放不下您。”安糯笑了笑。
莫老爺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盛歡什麽脾氣,我是知道的。我最近細細想了好久,我發現給盛歡找到你,是我這輩子幹的最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