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怒道:“楊易!”
狄聞微微瞇起雙眼著:“然后呢?”
楊儀看他這般鎮定,才一笑:“玩笑罷了,不必開膛破肚,只需要一副藥。”
狄聞徐徐吁了口氣:“我的病有了。”
符琪卻還有點遲疑:“將軍為何如此說?”
狄聞道:“楊先生極玩笑,如今能說笑,可見他必有幾分把握。”說了這句,他對楊儀道:“你想如何,只管放手做罷。”
楊儀取筆墨,飛快地寫了一副方子,給符琪。
胡先生湊上來細看,越看臉越是詭異:“這、你……”他看看方子又看看人,不知要說什麼。
符琪忙命人去拿藥。
楊儀見狄將軍不留意,便走到符琪旁,低語了幾句。
符琪臉詭奇,卻還是點了點頭。
胡先生并未等在這里,看過方子后便出去了。
狄聞靠坐在太師椅上,著楊儀:“有什麼不便告訴我的麼?”
楊儀道:“知道將軍乃堅毅之人,若是要的話,在下不敢瞞,將軍放心。”
狄聞笑了笑:“那好,我便不打聽了。都給你便是。”
楊儀十分欣賞狄聞,按理說如此人,必定疑心甚重,未必就輕信如一般名不見經傳的大夫,但他竟毫不疑。
狄聞卻停了停:“我能否問一件事,天下之大,你為何會來羈縻州?此可不像是你這樣的人能來的。”
楊儀垂眸:“之前有個人跟我說過,羈縻州的景天下第一,是別見不到的。故而想來見識見識。”
“那個人,一定是對你而言極重要的。”
“是,就算我不想承認,也確實……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楊儀輕聲,眼神悵然。
狄聞吁了口氣:“聽說,先前十七在江畔大鬧,是你攔住了?”
楊儀倒是忘了這件事:“并非只是在下之故,旅帥知道何為輕重,也不是故意要跟親衛們手,不過……”
“我并未怪他,”狄聞笑了笑:“你倒是隨時都為十七說話。”
楊儀低頭。
狄聞道:“我先前一直擔心十七,他的子太烈,你知道,過剛易折、強極則辱的道理……不過現在我倒是放心了。”
楊儀看向狄聞。狄聞道:“看樣子你不僅能治病,還能治人的心。”
“將軍……”
狄聞道:“也該有人來束縛著十七了,倘若他自己闖撞,撞到好的,倒也罷了;萬一撞到不知哪里去,給迷遮了眼,要麼當了別人的刀,要麼當刀,刀了別人……你大概不懂這話。”
這話,跟前世的形不謀而合。
楊儀悚然,仔細看向狄聞面上,確信他不是話里有話。
狄聞微笑:“比如今日,若不是你及時攔阻……呵,如今只怕未知如何。到底要有個能導引他上坦途的人才好。”
楊儀心驚跳:“將軍這話……”
狄聞輕輕咳嗽了聲,忽然湊近楊儀:“他們都說,我把韓青水葬了,太不近人,難道,連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楊儀著他深沉斂的眸,突然驚怔。
之前楊儀給狄聞看診,他的親信稟告。當時枝大葉地以為往后退兩步就行了,可當聽見狄將軍跟近侍斷斷續續的話后,才覺著自己是魯莽了。
事后,楊儀還頗為自責過。
但是現在看著狄將軍的眼神,突然意識到,為羈縻州一手遮天的人,狄聞是何等城府的人,又怎會出那種紕,不退避就罷了,說的話竟還能讓聽見……
的眼前又出現江畔擔架上那只掉出來的手,以及在囚室那滿地的漬。
那麼多的,跟韓青上的刀,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經死了。
所以楊儀并沒有靠前,自然也未曾檢查過。
原來從始至終,狄聞都是故意的。
故意讓聽見那些話語,因為狄聞清楚薛放一定會去攔阻,而在那個時候,一定需要有個人勸住薛十七郎。
因為假如真的讓薛放把“韓青”的尸首攔下的話,大家就會發現,那本就不是——韓青!
“將軍……”楊儀微微傾,簡直不敢相信。
原來這一切,竟都只是狄聞的一盤棋?
狄聞長吁了聲:“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也算是欠了他的,索做一個局了結此事。不過此事你不必告訴十七,這畢竟不是什麼耀正經的事,我自己弄臟了手不打,不要十七也背負徇私之名。”
楊儀沉默良久:“可將軍何必大費周章,只說埋葬了便是。”
“埋了,也可以挖出來的。”
“誰人會去追究一尸首?”
狄聞一笑:“至,京城來的那位俞大人會。”
楊儀驚愕:“俞星臣?他會如此計較?”
“說來也怪,他乍到就跟我問起韓青,并追問他的尸首,就好像……非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狄聞不明白,但他幸而有先見之明,搶在俞星臣之前行。
從那夜薛放派人回來,稟明事的來龍去脈后,狄聞就已經有了決斷。
他得保全韓青,哪怕逆天。
其實早在隋子云派人來說俞星臣將到之前,狄聞就接到京信。
他知道兵部派了人來,只是不知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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