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自己是個不如意被辜負的人,卻仍是忍不住被這真切誠摯的綿綿意所染,角也出了一抹會心的微笑。
直到最后他們的隊伍漸漸走遠,還能聽見那些青年男們熱切歡呼的響。
云,縣衙。
這是一座頗有年歲的舊衙門,不像是中原地方的那樣高大威武,屋檐低矮,廊柱跟頂上的垂花柱的漆掉的七零八落,著凋零跟寒酸。
門口本該是有衙役的,但此時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若沒有那兩個面目已經模糊的石獅子分立兩側,看著真真不像縣衙,卻如同什麼已經式微破落、缺香火的寺廟山門。
俞星臣翻下馬。
前方那兩扇木門的底部大概是經年累月的磨挫,出枯黃的木底,那模糊不清形狀詭異的痕跡,在灰黑的木門上看著有點瘆人。
閉的門扇像是要封印住什麼東西,免得它從跑出來為禍世人似的。
俞星臣抬頭凝那同樣掉了漆的黑底金字的“云縣署”四字,想起在大佛堂舍跟狄聞的對話。
俞大人當然沒有那麼好糊弄,雖然狄將軍的安排天無,演技出神化,但俞星臣清楚,狄聞才不是什麼病弱無能管不住兒的老父。
哪里就這麼湊巧,那天他才來的時候還見過狄小玉,下一刻狄小玉就直奔津口了?
就算他相信狄小玉跟隋子云私定終,但狄聞,一個能把羈縻州幾十萬大軍料理的妥妥當當的人,會讓最為鐘的兒在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地逃家,做私奔之舉?
但狄將軍做的如此盡善盡,俞星臣一個傳旨的兵部主事,當然知道何為進退。
畢竟這是連皇帝都忌憚的羈縻州大將軍。
而且很快,俞星臣已經顧不上思忖狄聞是為何搶占先機而或者其他了。
因為狄聞告訴了他康曇的事。
早在這日之前,私下里俞星臣還跟自己的侍衛靈樞說起來。
待傳了旨、完了正事后,倒要往云一趟,訪訪自己的故友康曇康知縣。
俞星臣外熱冷,雖然跟每個人都和氣周詳,但真正他看進眼里認作“好友”的人,寥寥無幾。
康曇顯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
以俞星臣的份地位,為人,倘若不是真心敬康曇,他絕不會毫不避嫌,主地要趕去拜會。
誰知這邊還未,那邊噩耗已至。
侍從上前拍門。
“砰砰砰。”一片格外的安靜中,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拍了好幾下,侍衛的手都震疼了,里頭才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是誰?要告狀就去巡檢司。”
侍衛看看俞星臣,揚聲:“開門!”
“嗯?”里頭顯然沒聽清:“去巡檢司,這里出了事,不能……”
侍衛聽他自顧自叨叨,仿佛是個耳聾的老頭子,便再度提高了聲音:“我們大人是康知縣的故舊,快開門!”
“啊?康知縣的姑舅……”老頭子總算聽清楚了幾個詞,這次他有所行,嘩啦啦,從里頭把門閂開了。
門打開,俞星臣跟侍衛們心頭一凜。
門是個年逾六七十歲的瘦小干癟的老頭子,微微弓著腰,臉容枯瘦,深陷的眼窩中竟是眼白居多,眼仁卻極的一點,就好像常人用力翻白眼,兩只眼睛全白的駭人形。
這幸而是大白天,若晚間看見,怕不嚇死人。
老頭子巍巍地問:“你們真是康知縣的親戚?”
突然看到眼前好幾個人影,便又竭力瞇著眼打量:“哪個是姑舅老爺?”
俞星臣制止了侍從,自己道:“老爺子,是我。聽說……康知縣出了事,趕過來看看。”
老頭往前一步,一張臉快湊到了俞星臣上,他竭力瞪著俞星臣似乎想把他看清楚點。
俞星臣有點不適,卻還忍耐著未曾喝退他。
老頭兒也不知看沒看清楚,卻毫無預兆地放了悲苦之聲:“哎喲,姑舅老爺你來的太晚了,康大人已經被惡鬼索命害死啦!”
俞星臣聽見“惡鬼索命”四字,一個激靈:“你說什麼!”
薛放帶回的那公函里,只說康知縣一家慘遭滅門,狄將軍速做指示。
并沒有提任何多余的話。
俞星臣跟他所帶的眾人面面相覷,森森的古衙,再加上這眼花耳聾以眼白看人的老頭子,真人不寒而栗。
前衙堂上掛著一副“明鏡高懸”的匾額,畫著江崖海水升云紋的墻靠,圖案已經褪,跟匾額一樣古舊,底下的桌椅四平八穩,雖也是有年歲的舊,卻極干凈整潔。
俞星臣看向那張知縣的椅子,剎那間,仿佛看見了康曇坐在上面,正向著自己微笑。
老頭子拄著拐杖領他們,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巡檢司……來了人,本是要封條,可這畢竟是衙門重地……何況正門哪里能呢,就只在里面……”
俞星臣問:“案發的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何事?”
“晚上?晚上千萬不能出來。”老頭子顯然又聽錯了,叮囑:“有鬼作祟,會嚇死人的……你沒看這里一個人都沒有了?他們都害怕跑了,只我老頭子在這里,我一把年紀了,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鬼也把我吃了去……我的命是康大人救的,要真的跟他一起死了倒也好,他去了,這里沒人肯顧我,我遲早也是死,跟康大人一起去了那世里,他自然還給我一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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