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定初在清華園的宿舍樓下攔住他問,“時景,你覺得為什麼會刪掉你?”
“哪怕當朋友,維持一段關系也是需要平衡和雙向付出的。你現在來招惹之后,你能給什麼?你要走科研的路子讀博讀碩,從現在開始,未來九年十年,你每年能陪在邊五天還是十天?掛科的時候你在哪兒?需要男朋友的時候你在哪兒?下次像今晚一樣生病的時候你還能不能出現?都讓像今天一樣眼淚泡飯嗎?”
“你什麼都沒辦法保證,但我可以。”
他說的每一句字,時景都無言以對。
他很清楚,余葵不是那種容易被金錢、榮譽、環打的淺孩,比起來,一段里,更注重真心和陪伴,可是,從在父親臨終病床前,答應報考國防科大那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經從預設的既定軌道偏移。
傳自父親,時景對每件事、每個目標的規劃都要確到極致才能安心,對人也一樣,開始一段之前,他必須得確定自己能對這個人負責任到底。
讓他痛苦的是,他發現自己什麼都給不了余葵。
他著的關懷、的陪伴,回應給的卻只有“要集合了”、“要熄燈了”、“下個月拉練會上手機”,刪了他也是活該。
部隊里有太多鐵打的規則既定不變。
那年他才大一,八人間的宿舍,五個人談,新生三個月軍訓后分了三個,還有一個孩在鬧自殺。
如宋定初所說,但凡他為了私,繼續固執己見,和發展聯系,未來很多年,余葵人生的大小時刻,喜怒哀樂……他全都只能缺席。
有多山高海長的分經得起時間與地域的消磨?
哪怕這些都堅持熬過來了,畢業之后呢?
假如他被分配到基層單位、地方機關…無論是哪兒,只要不是北京,對方就得繼續忍無休止的異地。也或者還有一個選項,滿足條件后申請家屬隨軍。
可他舍得嗎?余葵打敗千軍萬馬好不容易考上的頂尖高校,不能留在大城市發發熱,卻讓隨他分配到地方苦?
姑父也是軍人,這個職業偉大,但軍屬背后的辛酸,他從小在姑姑那兒見得太多。
一個人大著肚子去醫院,一個人照顧家里所有蒜皮的瑣事,忍大半生丈夫缺崗的孤獨……哪怕是姑姑那麼要強的人,夜里也總有無窮無盡的眼淚。
孩的那麼寶貴,還不如就在他對余葵沒有那麼重要的時候松手。
讓像別的大學生一樣年輕人的。
時景心智早,他的和別人青春期的懵懂悸不一樣,他從來都把余葵的,放在自己之上。
就像更早之前,他父親白病復發,大出搶救到去世的那段日子,媽媽也病倒了,他每天往返學校和301醫院的病房,下了晚自習,就在病床前的書桌上寫卷子。
忙完一天所有的事,燈熄了,走廊和護士站都靜下來,他才能躺在床上,把手機放在耳邊,一遍遍聽余葵發來的消息,在的鼓勵和加油聲里眠。
那是時景一天之中,唯一能短暫從抑和自責中的時。
他不敢回復。
專機將父親送抵北京搶救那天,他的手機掉進了廊橋的夾里摔得碎。
最慌無措的日子過去后,隨著時間的推移,想說的話越來越難以開口,他不忍心把負面緒傾倒給辛苦備考的高三生,也不知道能和聊什麼輕松的,除了痛苦歉疚,他那段時間再沒有其他話可對人言。
直到父親的悼念會結束、骨灰下葬、理完后事,接著科大開學……軍訓上手機前一晚,再次接通余葵的電話,聽著的聲音從話筒里清晰抵達耳廓——
“時景,我是小葵。你終于打電話來了,今天開學了,我沒有在網的學名單上找到你,你去哪兒了?沒考好嗎?還是報了其他大學?”
見他沒說話。
余葵小聲安,“你肯定有苦衷,沒關系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空曠的宿舍里,熄燈號久久回。
黑暗中,余葵好像真的站在了他的對面。
時景抑糟糕了一整天的負面緒,終于一掃而空,他聽著咫尺之遙,淺淡的呼吸聲傳來,像是在一條溫的河水里順流漂浮,連心里也變得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
余葵之于他,就是這樣治愈心靈的存在。
2016年寒假結束。
簽字加學校人才培養計劃的時候,時景給了自己一個期限。
八年。
把本碩博連讀盡量控制在八年結束,畢業盡量爭取分配回北京,所有事順利的話,他就不再約束自己聯系余葵。
反正幾乎沒有假期,過去的六年,他干脆把所有的時間用來訓練和科研。
哪怕他在別人看來冷心冷肺,一個人的時候,同樣是小心翼翼的,他深沉謹慎,他笨拙膽怯,他把這份奢念放在心里,像一個不會愈合的創口,長久地潰爛疼痛著。
他懷揣著希麻醉自己,只要余葵不結婚,只要未來分手了,一切就還有機會。
可是現在,他還沒有畢業。
就要結婚了。
第66章 第四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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