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從沒見過比顧清淮更冷淡的人,和他朝夕相低頭不見擡頭見,至今不知道大人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但是,也從沒見過比顧清淮更溫的人。
明明說讓搬走,卻不聲不響裝了小夜燈;
明明不喜歡狗狗,卻在半夜蹲在狗狗面前溫溫說話;
明明也不喜歡自己,卻在遇到醫鬧時、在面前死亡時,一次又一次帶逃離。
他好像還擁有哆啦A夢的口袋,總能從裏面拿出想吃的烤地瓜糖炒栗子黃豆糍粑。
一次一次在醫院到他絕非偶然,是在醫院附近發生惡案件之後,他開始有意無意接回家。
對這麽一個非親非故的房客都悶聲不吭溫至此,這樣的人,如果以後有了朋友會怎樣?
肯定會寵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是這都與無關。
這樣溫冷淡暴躁傲的大人,鐘意是看著就心裏發,完全沒想到,顧清淮會溫溫說一句:“哄哭鼻子的鐘意醫生。”
那顆蹦蹦跶跶的小心髒,一下子就像是被泡在了溫泉水裏,綿綿的。
以前一直很討厭別人腦袋來著,可當顧清淮修長漂亮的手落在的腦袋上,能聞到他袖口清冽的冷香,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朋友,甚至還想像只被rua的狗狗,在他掌心輕輕蹭蹭。
腦袋裏又蹦出那兩個打架的小人。
一個小人臉頰紅紅:“嗚嗚嗚是頭殺!腦袋的大人好溫好喜歡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他!”
另一個小人怒目圓睜:“你喜歡個鍋鏟鏟!你白天醫院上班晚上天橋底下說書養他嗎?你這個小同志思想不太對勁!”
第一個小人占據絕對高地,一腳踹翻了那個下頭的小人。
天氣放晴,太初升,暖融融的日落他一。深藍材質,寬寬大大掛在他上,勾勒出寬肩窄腰,讓人很想從他後抱過去,看看這個人是不是跟他看起來一樣的冷。
鐘意趕移開視線,心裏又是酸又是甜。
顧清淮完全沒把手臂那道口子當回事,反正死不了,傷時穿的服已經放在洗機洗幹淨,現在掛在臺。
寬大的黑外套,袖子上臂位置被刀劃開一道。他不是什麽有錢人家的爺,自然不可能說扔就扔,顧清淮看著破掉的袖子,初步判斷還有挽救的可能。
他默不作聲從櫃子中找出針和線,旁邊鼓著腮咬糍粑的鐘意瞬間呆住,這紙醉金迷的高嶺之花還會這個呢?!
顧清淮那雙修長漂亮的手,拿槍時槍法一絕,公安系統部考核比武永遠百發百中,遠在幾十米之外能一個點斷犯罪分子殺傷武的引線,而現在,他把殘志堅的外套攤開在長上,手裏拿著針線,微微蹙眉犯了難。
他眼睫低垂羽一般,薄抿一線,鐘意突然想起手工課上手足無措的小朋友,莫名覺得他這副年人的樣子有些可。
顧清淮非常別扭地把針進服裏,鐘意倒背著小手走近,忍不住“嘖”了聲:“你這是了些啥?給我。”
顧清淮猶豫了下,對上鐘意難得認真的目,把服遞給。
洗的味道幹幹淨淨、香香的,鐘意的心莫名有些發。
匕首就是劃爛了這兩層布料劃在了他的上嗎?
克制住在腦海還原顧清淮傷場景的沖,把服展開看了眼,如果直接,針線歪歪扭扭,肯定不像樣子,配不上面前這個年輕英俊的帥哥。
“你等我一下!”鐘意跑回房間,沒一會就抱了一堆布出來。
把卡通布展開放在茶幾上,眉眼彎彎問顧清淮:“鋼鐵俠還是奧特曼?”
這些卡通布,是在醫院的時候用來哄小朋友的。小朋友怕打針怕吃藥總是哭,就會給他們往病號服上一個他們喜歡的卡通人,告訴他們:“不準哭了哦,鋼鐵俠叔叔看著你呢!”
顧清淮人高馬大懶懶散散靠在沙發上,領口松散,出白T恤領口和鎖骨端倪,讓人視線忍不住落在那上面,他連結的線條都冷淡,像是雪山堅的尖。
雪山顧清淮俊臉清冷如常,聲線平靜冷淡:“我要迪迦。”
他看向,淺瞳孔裏有些微不可查的期待,偏故作冷漠又道:“兩個。”
鐘意差點被冷著臉的裴狗狗萌壞。
簡直像個見到玩的別別扭扭的小男孩。
他又冷又乖地看著,那眼神讓有點想喊救命……
鐘意的小心髒不控制撲通撲通跳起來,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包在我上。”
顧清淮角輕輕抿起微小不計的弧度,近乎灼眼,他擡手了下鼻梁,又回歸平直。
服好,顧清淮穿在上。
鐘意和他手臂位置的奧特曼對視片刻,咬住角笑起來。
眼睛像新月:“你要出門嘛?”
顧清淮:“嗯,去上班。”
鐘意心尖猝不及防被小刀了一下:“可是你傷還沒好呢……”
的聲音不再底氣十足,因為全是私心,不想他去。
顧清淮:“不要。”
這是何等崗敬業啊?
現在他們這行已經卷這樣了嗎?
見眉心微微蹙起,顧清淮面無表道:“我又不用胳膊上班。“
如果換做以前,這句話聽在鐘意的小耳朵裏,也就只有個字面意思。
但是現在,的小臉一下子就紅了。
是不用胳膊!但是你也沒必要跟我說吧?!
我并不想知道啊!我還是個黃花小閨啊啊啊!
除了臉紅,還有點小學生的勝負,心道,這可是你先跟我開車的啊,你以為我不會開嗎?
雙手攥拳梗著脖子直視他的眼睛,不肯服輸道:“我明白,就‘坐上來,自己’唄。”
哼,誰不知道怎麽的。一副見過大風大浪的樣子,雖然臉皮比自己想象中要薄一點、不爭氣一點。
顧清淮微微怔住,一張俊臉瞬間黑了,他臉上的表可以稱之為:再胡說八道就把你頭給擰掉。
門就被“哐”的一聲帶上,只剩空氣悠悠震。
門外的顧清淮,耳朵一點一點紅了,莫名想起網友跟他說的:就是饞你的子!
門的鐘意氣鼓鼓往上吹了口氣,吹得小劉海飛,莫名其妙,不是你先胡說八道的嗎?!!氣死我了!
那天,全支隊的人都看到顧清淮手臂位置有一對手牽手的奧特曼。
大家經過嚴格培訓,不該笑的時候寧可把咬豁,也不笑。
裴狗狗是誰啊,簡直就是那群緝毒犬的老大,一個人端掉一個販毒團夥你敢信。
倒是也有個不怕死的小迷弟,看到他就開開心心跑上前立正站好:“裴師兄!”
來市局的派出所民警王楊見到偶像,興得小臉紅撲撲:“師兄,你這兒了個啥?”
他手指過來,被顧清淮躲開:“別。”
顧清淮垂眸,看那細細的針線,眼前驀地浮現鐘意小小一團窩在沙發上,認認真真給他服的樣子。
“不好意思忘了你那傷了,”王楊撓撓頭,“傷好些沒?記得去醫院換藥,不要發炎。”
顧清淮點頭,心裏想的卻是,家裏有個醫生。
這天難得能準點下班,毒支隊的小夥子們走出市局大門,一個比一個不習慣。
顧清淮路過糖炒栗子,老笑瞇瞇道:“小夥子,我都認識你了。”
這小夥子長得標致,就在這站一會,營業額直線上升。
顧清淮微微頷首:“一袋糖炒栗子。”
只是栗子剛接過來,手機響起,顧清淮快步折返市局。
鐘意下班回到家,電視上的年晚會已經接近尾聲,窗外明明暗暗的煙花升上夜空,這才想起,今天是年夜,明天就是新年。
家裏的鍋碗瓢盆沒有過跡象,所以顧清淮是早上出門之後就沒再回來過嗎?
今天也沒見他去醫院,昨天的醫囑他全部當了耳旁風,真是不省心啊不省心。
所以把小剪刀小鑷子紗布消炎藥全部帶回來了,整整齊齊擺在茶幾上。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現在……他接電話方便嗎?
鐘意從通訊錄找出【傲大狗狗】,沒有微信,只能發短信。
此時的顧清淮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破門而時毒販已經睡下,室黑漆漆一片安靜到詭異。
隨著他靠近,毒販猛地起手上的指虎在一瞬間朝著他而來,他偏過頭躲,直鼻梁皮破裂瞬間滲出珠。
就在這時,臥室門邊出現一個小孩,六七歲的樣子:“爸爸,這些叔叔是誰?”
顧清淮目一凝,幹淨利落把自己的外套下來蓋在毒販手銬上。
吸毒販毒罪該萬死,但是小朋友無辜。
六七歲的年紀,不應該去承擔父母的罪責,不應該因此留下一輩子的影。
小孩看著滿屋子人,怯生生問:“爸爸,你要出門嗎?”
毒販低低“嗯”了聲,目躲閃擡不起頭,小孩癟了癟角被嚇得哭出來:“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還太小,但也知道爸爸走了不會再回來。
一個高高大大的警察叔叔最後回過頭看一眼,聲開口:“鎖好門,回去睡覺。”
點點頭,自己給自己眼淚,哭到哽咽。
顧清淮上了警車,複又折返。
他把給鐘意買的糖炒栗子,遞給哭鼻子的小孩,半蹲在面前:“好好長大,好好讀書。”
夜濃重,警車沒有亮燈。
手機裏有發來的短信:【你今天回來嗎?傷口需要換藥。】
電視上的年晚會結束,所有熱鬧褪去,窗外不再有煙花,鐘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家裏的咖啡所剩無幾,怕自己睡著,翻出一袋變態酸的話梅提神,咬在裏小臉皺一團,忍不住著脖子打:“好酸好酸……”
顧清淮到家已經是後半夜。
一開門,暖氣撲面而來,室亮著小夜燈,空氣都是暖調。
就在昏暗的線之中,鐘意裹著小毯子歪在沙發一角,手環著膝蓋,睫垂著,睡得香甜。
的面前是一個小醫藥箱,讓看起來像個玩扮演醫生游戲的小朋友。
聽到聲音,南博萬先醒過來,迷迷瞪瞪近乎是本能往他邊跑。
顧清淮服沾了寒氣,下來搭在一邊,這才把狗狗抱起來,氣音問它:“把你吵醒了。”
鐘意慢慢睜開眼睛:“你回來了……”沒睡醒,聲音得不像話。
強迫自己清醒,小手拍拍自己邊的位置:“過來,坐下,換藥。”
顧清淮垂眼。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習慣家裏多出一個聒噪的小姑娘,總是穿一奇奇怪怪的牛的睡,頭發糟糟炸起來,跟他說一些不太健康的話。
顧清淮坐過去,掉沖鋒,裏面只有一件幹淨松垮的白T,袖子擼到肩膀。
鐘意就連醫用消毒都帶回家,把自己的手洗得幹幹淨淨,才拿起鑷子棉球。
他坐著,坐在他側面朝著他,眼睛剔而專注。
鐘意這才發現白貌顧清淮,竟然是有一層的,清瘦削薄,沒有過分僨張,而是幹幹淨淨年氣十足,那是刻苦和自律細雕琢出的線條,非一日之功。
不知道他今天去哪又去做了些什麽,傷口長勢完全不太樂觀,甚至還有新鮮的皮正在滲,是還沒長好就又被撕裂。
鐘意不滿看他,顧清淮側過頭。
他鼻梁又添一道新傷,邊緣不算平,皮淺薄外綻,斜在他高的鼻梁上。
“怎麽又傷了。”
鐘意手上的作一頓,一雙小似的眼睛,漉漉的看著他。
顧清淮視線落在擰起的眉心,怕又要哭,放低聲音哄人:“不疼。”
“重要的不是疼不疼,是你為什麽老是在傷……”
的聲音糯糯,跟跟他胡說八道的時候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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