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過。】
喜歡過?
喜歡過!
就是隨口那麽一問,顧清淮竟然就毫不猶豫承認了。
他給的溫吝嗇得要命,對那個生的喜歡卻坦坦。
鐘意像個被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能被這麽一個冰山人喜歡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呀?
顧清淮不喜歡自己,那他喜歡的孩子,肯定跟自己完全相反。
肯定很溫很漂亮很可,長發飄飄穿淺長,是他一輩子的白月。
肯定不能像自己,麻煩又聒噪,整天頂著一頭糟糟的小卷,淨給他添麻煩。
是多大的時候喜歡的?
會是最讓人無法難忘的學生時代、最讓人嫉妒的十六七歲嗎?
那個時候的顧清淮又是什麽樣子?
好想在那個時候認識他。
如果認識他,一定勸他好好學習好好長大。
不要因為任何事分心,不要強迫自己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
門被敲了三聲,南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鐘意,吃飯。”
鐘意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一路下墜,最後換上輕快的語氣:“來啦!”
拉開臥室的門,南野斜斜倚著牆看過來:“說說。”審訊犯人的語氣。
讀警校的半大小子,已經比高出一頭多,不笑的時候冷冷酷酷,好像已經從弟弟長哥哥。
鐘意彎著眼睛:“說什麽?”
南野打量神:“你不開心。”
到底是打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弟,他們總是打打鬧鬧吵起來誰也不讓著誰,但是默契同樣與生俱來,鐘意一個眼神一個小作,南野就能看出心好壞。
鐘意笑鬧,就連他高三刷題的寒假,都能在他旁邊講單口相聲,要不是親媽給著耳朵拎出去,能講到天亮。
而就是這樣一個似乎永遠不知道穩重永遠都長不大的鐘意,這次回家話得可怕,你跟說什麽都眼睛微微彎跟你溫溫笑,大概只有自己不知道,那笑有多牽強。
鐘意心裏有一塊角落不停泛酸,低著頭小小聲說話,不敢看南野的眼睛:“沒有。”
南野雙手抱:“是不是有男生欺負你?”
鐘意笑起來,安全瞬間棚,問他:“如果是,怎樣?”
“揍他,”南野冷笑,“所以是什麽人?”
是什麽人?鐘意瞬間語塞。
因為忽然發現,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沒有爸媽窮苦長大,知道他有好幾份工作、其中一份在酒吧,其餘一無所知。
但是不管他是什麽人,都不能揍,會心疼,而且顧清淮一直對很好。
他傷都想哭,明明每天要面對很多病人,他的傷算是最輕的那種。
鐘意聲音很小,近乎是自言自語:“南野,你說什麽工作會經常傷?”
上次幫顧清淮清創合,顧清淮的手臂上有深淺不一的暗沉澱,新傷舊傷層層疊疊猙獰可怖。除了手臂,不知道他上還有沒有,但是直覺有,而且很多。
哭,不是因為合清創,而是因為他上的傷太多太多了……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歷過什麽又會經歷什麽,只是覺得,真的好疼啊……
南野:“你指哪種傷?”
鐘意:“刀傷?又或者是某種利?把皮都刮爛了。”
南野散漫道:“要麽軍人警察,要麽地流氓。”
顧清淮住公安局家屬院,顧清淮和派出所民警很悉。
他的作息很奇怪,很見人,失聯是常態,見到的時候必定一疲憊甚至胡子拉碴。
可是他又確確實實在酒吧上班,親耳聽到酒吧老板說:“他超貴,你買不起,趕爬。”
早在一開始租房子,趙晚秋說給介紹家屬院的房子。
問,房子在家屬院,您學生是警察嗎?
趙晚秋說,不是警察,就是個幹力活的。
沒有必要騙,如果是警察,警察多榮,幹嘛藏著掖著呢?
最後,鐘意什麽都沒說,笑著和家人吃完新年的團圓飯。
睡前,走到玄關,悄悄往爸媽還有弟弟的外套口袋放了厚厚的紅包。
鐘意家本來就是個普通工薪階層,後來外婆生病花完了爸媽攢下的所有積蓄,大房子換小房子、貸款至今沒有還完。
所以鐘意一直很乖很懂事,爸爸說去游樂場,會說讓弟弟去,最後姐弟倆都不去,一起抱著雪糕在家看電視。
好在現在,長大了,參加工作了,能賺錢了。
第二天下午,鐘意坐上返回市裏的大車,爸媽弟弟站在車窗外,一直看著。
突然就不想走了,還有些想哭,想永遠窩在爸爸媽媽邊和南野互懟,哪兒都不去。
覺得自己很不懂事,開開心心的新年,都沒有和他們好好聊天,還讓他們擔心自己。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的不可以了。
鐘意,你迷途知返好不好?
拉開車窗,鼻音很重:“外面冷,你們快回家吧。”
汽車緩緩發,媽媽回頭看過來,鐘意眼睛慢慢熱了。
等打開雙肩包找紙巾,才發現包裏全是爸爸媽媽放的好吃的,滿滿當當。
而在這上面,還有一個更厚的紅包,上面寫著:姐,我不要你的錢,自己去買子。
鐘意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暮四合,鐘意到公安局家屬院之後,給爸媽弟弟報了平安。
年為尚且濃郁,只不過從家裏的小孩子又變回單打獨鬥的大人。
站在樓下,仰頭看向701的那一格窗戶,忍不住想,顧清淮在家嗎?
腳步不由自主輕快起來,心裏像揣著一只小鹿,正在撲通撲通,口緒滿溢。
明知道這樣不對,卻依舊不能克制想要見他的沖,似乎變一只蝴蝶要飛到他邊。
像是沾了什麽讓人上癮的東西,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中毒一樣。
這個想法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那顆雀躍的小心髒瞬間冷靜下來。
輸碼,開門瞬間,鐘意輕聲開口:“我回來啦!”
沒有任何煙火氣,回應的只有撲過來的南博萬,仰著小腦袋好像在說:你終于回來辣!
鐘意包都來不及放下,把狗狗抱在懷裏,下一秒手機響起。
是德清街派出所民警,王楊。
【王楊:新年快樂!】
看起來像是群發,但是這個時間點有些奇怪。
鐘意回:【新年快樂!】
【王楊:你是南野的姐姐?我和南野一個學校,算起來是師兄弟呢!】
所以,南野說的那個很厲害的師兄、是王楊?
鐘意笑著給人回:【好巧,剛聽他提過你,崇拜得不得了。】
【王楊:他崇拜我?能讓他崇拜的倒是有個人,但肯定不是我!】
【王楊:南野今天特意跟我打招呼,你以後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找我!不要不好意思!】
鐘意把南博萬放下,自己坐到沙發,倒了一杯熱水暖手。
可是好久,指尖都不能回溫。
的心又開始跳,是難以明說的心慌。
拿起手機,又放下,最後又拿起來,掌心微微冒汗。
【鐘意:王警,我有個問題想跟你聊聊,但是在微信上可能說不太清楚。】
【鐘意:你在派出所嗎?如果你時間方便,我過去一趟。】
【王楊:我在這值班呢,方便,你過來吧!】
鐘意走到家門口,小夜燈似乎有應,溫溫暖暖亮起來。
那個瞬間,的心突然就了。
等從派出所回來,這棟房子就不能住了吧?
猝不及防地,聽見“叮”的一聲,是電飯煲跳到保溫。
鐘意走到廚房,電飯煲呼哧呼哧冒著熱氣,像是在說歡迎回家。
鐘意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王楊,我今天有事,我不去了,改天再約你!】
按不下發送,又刪掉,鐘意耷拉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能這次派出所去了,跟顧清淮也就可以結束了。
可能天生命裏沒有姻緣,兩段暗都是可憐兮兮無疾而終。
第一段沒來及萌芽就被冷水澆滅,第二段直接在錯誤的人上萌了芽。
鐘意臉埋進圍巾,頂著冷風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鼻腔酸。
新年家家戶戶人口聚集,往來人群魚龍混雜。
當所有人開開心心過大年,還有一群人神經繃枕戈待旦,默默守護一方安寧。
市局毒支隊聯合基層派出所,通過污水檢測等技手段,進一步排查社區是否有吸毒人員。
王楊跟鐘意約好時間,轉頭就見黑越野車開到院裏。
看清那人是誰,王楊的眼睛瞬間亮了,他手機往兜裏一踹,跟警犬見到訓導員一樣熱撲了上去:“師兄!新年好!”
顧清淮“嗯”了一聲。
年輕警神冷淡眉目清絕,似乎什麽都不會收進那雙眼睛
市局毒支隊在不久前的軍警聯合掃毒行中表現突出,各大爭相報道,鏡頭裏的他們只是面目模糊的馬賽克。但是王楊覺得自己的師兄不能更酷,大學的時候,他最喜歡從教過顧清淮的教授裏聽關于他的事。
想到什麽,王楊問:“師兄,你們在酒吧蹲點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那種易?”
顧清淮:“哪種?”
王楊:“就是治安大隊掃黃掃的那種。”
顧清淮:“沒有。怎麽?”
王楊:“你記得上次來的那個小姑娘嗎?鐘意。”
說到鐘意,顧清淮擡眼:“,又?”
王楊:“沒有沒有,這次不是不健康網站。之前含含糊糊跟我提過一些事,好像邊有人從事違法職業,當然這是我猜的。”
顧清淮眸沉沉。
邊的人,除了醫生,就是他。
“我去辦公室。”他淡聲代,和王楊錯而過。
鐘意走到派出所門口,手腳冰涼,臉也不好。
原本,在年夜那天晚上,允許自己繼續喜歡他。
可是回了一趟家,想法慢慢改變,不能做傷害自己的事。
因為會讓爸爸媽媽,甚至是比小的弟弟擔心,傷害自己何嘗不是傷害他們。
鐘意到時,王楊手裏正端著一碗泡面,看到嗆了一下:“等我一會!抱歉!”
搖搖頭:“是我打擾你工作了,你慢慢吃,這是晚飯嗎?”
王楊幹淨角,把泡面收拾幹淨:“午飯。”
鐘意抿:“你們警察真不容易。”
“我們還好,幹緝毒的才不容易,比電視上演的危險得多,”王楊一笑,特,“你這次來是有什麽事嗎?”
顧清淮從三樓走到一樓,路過某間沒關門的辦公室。
鐘意像上次一樣,乖巧馴順像個小學生,坐在王楊的對面。
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就是我一個室友,他在德清街酒吧工作,可能從事某種職業。”
空氣靜得落針可聞,走廊上的顧清淮停住腳步,鐘意對面的王楊臉一變。
開了個頭,後面的話就順溜多了,鐘意繼續道:“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有個人問他,‘你長這麽好看,一晚上三萬夠不夠’,然後酒吧老板說,‘他超貴,你買不起,給爺爬’。”
鐘意略一停頓,因為對面的王楊顯然已經被驚掉下,皺著小臉面凝重,朝著他一點頭、表示這是真的:“是不是很顛覆三觀?我之前也不相信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
顧清淮研究生剛畢業那會,就在德清街派出所實習,正苗紅紅齒白的漂亮警,一來轄區民衆就虎視眈眈。
那段時間派出所喜氣洋洋每天門口一群大媽小姑娘蹲點,大媽是想給顧清淮介紹自家閨,小姑娘是想給顧清淮介紹自己。
除了人民群衆,系統部也紛紛下手,領導想讓他給自己當姑爺,警花想讓他給自己當老公……無一例外,一個沒。
王楊心想,看來傳說都是真的,這去蹲點都能到不長眼的傻子想睡他。
更傻的那位,好像在自己面前端坐著,一臉拯救失足年的痛心疾首,小臉都皺了包子。
王楊給鐘意倒了杯熱水,很是憐憫地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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