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看我。”
那聲音比泉水還要幹淨幾分,被山風緩緩送到落在耳邊。
鐘意擡頭,顧清淮站在山路盡頭,像是的守護神降臨人間。
突然有些不敢相信,怕這是自己在極端無助的況下,想象出的安自己的幻影。
就像賣火柴的小孩每劃下一火柴就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和事,火柴熄滅後一切終將歸于虛無。
這一刻,鐘意希時間靜止,希月溫,希顧清淮不要離開。
膝蓋鑽心的疼,的額角鼻尖都是冷汗,淚水突然開始止不住。
像個手足無措找不到家的孩子,生怕自己邁出一步,的火柴就要熄滅。
確定沒有嚇到,顧清淮大步向前。
鐘意模糊視野裏,那個高高瘦瘦的黑影,慢慢有了清晰英俊的五。
漆黑的劍眉,鋒利的眼,就連鼻尖的那顆痣都能看得清楚。
最後,他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冷著張俊臉一語不發蹲下來。
顧清淮看到鐘意走路姿勢不對,猜到這傻子肯定是摔了,但是沒想到這麽嚴重。
運已經磕破,膝蓋跡滲出,再看垂著的手臂,因為是短袖,傷一片。
如果他沒有剛好來西南執行任務,如果他沒有來找,就打算這樣自己回去?
明明距離住一個小時路程,卻告訴同事自己快要到了不讓大家擔心。
到底有沒有想過,一個孩子深更半夜走在山裏有多危險。
就在昨天夜裏,這裏還有毒販逃竄,持槍拒捕和他們開槍對。
顧清淮慢慢消化掉的所有後怕擔心怒氣,又在一瞬間全部折返。
鐘意垂眸,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出一手指,了一下顧清淮的頭發。
真的是真的!的角忍不住翹起來,不害怕了也不難過了,一下子被洶湧而來的開心包圍。
他的頭發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還想再,可是顧清淮已經站起。
他居高臨下看著自己,那雙眼本就眼尾像利刃,此時更是冷得嚇人,迫同樣不可忽視。
顧清淮:“還能走?”
鐘意開了一下小腦筋。
如果顧清淮沒有出現,那是爬也要爬回去的。
但是!顧清淮在!肯定就不能走了呀……
鐘意慶幸天黑,顧清淮看不到慢慢紅起來的臉。
小小聲說:“不能走啦!”尾音是糯的也是害的。
怕他不信,跟個小朋友顯擺兒園得的小紅花一樣,出給他看膝蓋:“你看,膝蓋磕破了。”
而後手臂掰過來,小臉疼得扭曲,地說:“手肘和掌心也破皮了,好疼好疼的。”
每看清一道傷,顧清淮周的氣就驟降十分,他沒好氣道:“你用胳膊走路?”
鐘意聽了,幹笑笑,角弧度別提多牽強多狗:“嘿,嘿嘿,嘿嘿嘿。”
顧清淮語氣沒有什麽變化,凜冽刺骨快到零下,每個字音都冒寒氣:“背還是抱。”
鐘意眨眨眼睛,還有這等好事?
現在是春末夏初,就只穿短袖和運……如果背的話就完全在他的後背上。
可是抱的話……社牛癥如,但臉皮厚度還是不夠,誰讓對方是自己喜歡的人呢。
的聲音含混在嗓子眼兒:“抱……”
公安部通緝犯都扛不住冷臉的顧清淮,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外科醫生。
見顧清淮起眼皮視線掃過來,又可憐兮兮加了個“嗎”,變“抱、嗎?”
顧清淮穿著一件寬大的炭黑牛仔外套,當即扯開扣子下來。
他裹粽子似的把鐘意一裹,卻還不忘小心翼翼避開傷的位置。
鐘意聞到冷香,像是雪後初霽的空氣也像新雨洗過綠植,像他這個人。
不明所以,春末冬初的夜晚雖然有些冷,但不至于穿外套。
還沒等想明白,顧清淮已經彎下腰,一手墊在背後一手小心翼翼穿過膝窩,把抱了起來。
猝不及防的公主抱,鐘意的心髒跟著雙腳懸空,穩穩當當落在顧清淮懷裏。
這才明白,為什麽他的服把裹了個嚴嚴實實,此時此刻明明如此親昵如此靠近,沒有一寸相。
傷的手臂緩緩抱住顧清淮脖頸,清晰到他僵了下,低頭看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那修長白皙的脖頸正中紅心,結冷淡地滾,甚至能到他頸窩清冽幹淨的氣息和溫度,一點一點燙紅的臉頰。
“顧清淮。”
鐘意的小卷掃在顧清淮下頜,他懶得理,又聽見小姑娘慢吞吞道:“還有好遠呢……”
本來走夜路沒有什麽,傷摔一跤也沒什麽,甚至在同事打來電話的時候還嘻嘻哈哈表示很快就回去、要給留飯,得要死要吃兩個大饅頭。
可是當看到顧清淮,就想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他上,弱不能自理、手無縛之力,雖然第一次被喜歡的男孩子抱著,害得睫撲閃撲閃,都快不敢看人。
鐘意仰起臉,一雙眼睛像清泉水裏倒映的月牙,漉漉的又明亮:“你會一直把我送回去嗎?”
呼吸的熱氣全部掃在顧清淮的下頜和結,因為仰起臉的作,額頭輕輕蹭過他的下。
顧清淮結滾線條清晰,連帶心尖都像被羽輕輕掃過。
那些中學時代的小男生,喜歡一個孩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他現在的樣子跟那些小男生比起來也沒有什麽長進。
因為這位帥哥此時又兇又冷地說道:“不說話,我送,再說話,扔回去。”
鐘意瞪大了眼睛看從山上到山腳的距離,想象自己在空中出一道拋線“砰”地砸到山下,趕抿。
明明打電話的時候,顧清淮還沒有這麽兇的,看著他明顯不高興微微向下的角,腦袋更低:“那我不說話了……”
可憐兮兮委屈,像只被兇的警犬崽,想親近又不敢,就拿那雙漉漉的狗狗眼盯著你。
所以那些時候,顧清淮都會把崽崽抱起來哄,但是鐘意不是狗狗,他繳械投降,無可奈何。
鐘意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錯了,小小的委屈像是鹽水,浸泡著上的每道細小傷口。
顧清淮細小的發茬冷刺在手背,攥住自己的手腕。
的心裏又是酸又是甜,混在一起,到底是甜多一些。
這是離他最近的時刻,顧清淮的呼吸落在發頂,隔著那層短袖的棉質布料,甚至能聽見他的心跳。
在西南的夜空下,在他故鄉的土地上。
被喜歡的人抱著,自私地希山路沒有盡頭。
可是今天的顧清淮好兇。
所以又想,還是短一點好了,不想讓他為難。
溫如他,深山老林,遇到傷的小姑娘,不管是鐘意還是北風,估計都沒有區別。
他抱,不是給鐘意的專屬待遇,而是給一個傷的孩子的待遇。
所以,在能看到學校那棟樓的時候,鐘意就松開顧清淮的脖頸:“放我下來吧,謝謝你呀。”
聲音是委屈的,也是酸的,分不清是因為傷,還是因為他冷冷淡淡的態度。
魏寒遠遠看到,快步迎出來。
“怎麽打你電話你都不接了?”他焦急問道,看見鐘意的手肘和膝蓋,“傷了?嚴不嚴重?”
鐘意笑笑:“手機沒電了,就是摔了一跤,沒有什麽的。”
現在倒是不可憐了,乖巧懂事,像個大人。
顧清淮輕輕揚眉,角有些想要彎起,被他面無表抿回去。
到底是醫生,魏寒去找常備藥箱,鐘意在院子裏的小凳子上坐下來。
仰起臉看高高大大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你累不累呀?”
顧清淮:“還好。”
“你一直不回來,可是把我們擔心壞了,電話也不接,”幾個同事給鐘意熱了飯菜,端過來,又看到邊沉默不語的大帥哥,不著痕跡多打量幾眼,“這位是?”
鐘意差點口而出“是我喜歡的大人”。
抿了抿,含蓄道:“是我的房東,我們剛好遇見。”
同事意味深長沖著鐘意眨眨眼,臉上寫著:就只是房東?
鐘意小臉一紅,說明所有問題,們笑嘻嘻走開,不忘回頭給做個加油的手勢。
魏寒拿了藥箱來,想給上藥。
鐘意擺擺手:“我自己可以的!”
魏寒看著滲出運的跡,蹙眉,鐘意語氣輕快:“多大點兒事。”
魏寒還想說些什麽,一直站在鐘意邊不說話的年輕男人,直接在面前蹲下來。
那人來時穿的外套披在鐘意上,上是白短袖黑運長,肩寬卻清瘦,手臂有清晰的線條。
上冷淡肅穆的氣質,像軍人,又或者是警察。
魏寒了,想要拿走顧清淮手裏的棉簽,不得不以份說事兒:“我是醫生,我來。”
顧清淮起眼皮,視線冷淡,那瞳孔明明是淺的,此時卻黑森森的。
原來,跟陌生人在一起的顧清淮是這樣的嗎?冷著臉好嚇人啊……
毫無技含量的上藥,鐘意不想給人添麻煩:“魏醫生,我自己來就好,你早點休息吧!”
等魏寒走開,顧清淮拿棉簽沾了碘酒,鐘意心髒發,他要幫自己嗎?
他的手真漂亮,手指細直、關節幹淨沒有突出,簡直是手控福利。
顧清淮:“把子挽起來。”
鐘意乖乖聽話,傷口和運的布料黏連在一起,分離瞬間忍不住了口冷氣。
他看,又癟了癟角:“疼……”
顧清淮眉梢微擡,跟別人客客氣氣,跟他就知道撒。
他放低了聲音哄人,鼻音淡淡的,說的確是:“疼死你算了。”
所有的疼痛在他的聲線裏瞬間遠離。
月落他一,他好像天生就應該在這片天空下,在這片土地上。
顧清淮低著頭,頭發蓬松,大狗狗似的,手裏的棉簽輕又小心,帶過的傷口。
藥的間隙,會擡頭看表,看有沒有疼有沒有皺眉。
每一次對上那雙清亮和的瞳孔,鐘意的心都砰砰砰,看他低垂下眼睫,心得天崩地裂。
好像又從冷漠的顧清淮變回溫的顧清淮了,鐘意吸吸鼻子:“顧清淮。”
顧清淮懶得擡眼,鐘意又說:“剛才抱、抱著的時候不讓說話,現在可以說了嗎?”
顧清淮角翹了下:“不可以。”話音裏,已經有清淺的笑意,月一樣。
鐘意搭在上的小手攥拳:“謝謝你送我回來……如果你不想替我藥,我自己也可以的。”
顧清淮手裏的棉簽一頓,聲線清冷:“我沒說不想。”
喜歡一個人,緒就會如此反複無常嗎?
他冷一下臉就要為之忐忑一整個晚上,他溫一下,鼻子就泛酸。
鐘意耷拉著腦袋小小聲說:“你今天好兇……是因為我太重了嗎?”
的膝蓋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慘不忍睹,顧清淮繃的下頜線冷厲。
他蹲在面前,仰起頭看:“鐘意,你有沒有想過,深更半夜,一個孩子在荒山裏走,會發生什麽?”
顧清淮低垂著長長的睫,頓了下,聲開口:“我不是兇你。”是……擔心。
後半句話,即使他不說,鐘意也能自己一點一點猜出來,所有委屈“咻”地一下升上夜空,變煙花炸開。
不再繃著自己,也不再小心翼翼,撒不自知:“你就是兇我,我明明都好疼好疼了,你還說要把我扔下山……”
顧清淮開始反思自己,自己遇到之後說了幾句話,哪句話是兇的。
可是饒是市公安局毒支隊的智商天花板,他也沒反思出個所以然。
他無可奈何又不知所措,蹲在小姑娘面前,仰著頭看人家。
手肘搭在膝蓋,一手是棉簽一手是碘酒,從沒這樣伺候過誰。
月掃過他眼睫,落下弧形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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