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并不意外：“但是日子已經夠苦了，家裏有個人，有個念想。”

他腦海突然閃現那糟糟的小卷，整天在家裏竄，比南博萬好不到哪兒去。

心髒驀地發，顧清淮輕聲開口，聲音很低：“我有喜歡的人。”

這句話無異于平地一聲雷。

毒支隊的各位什麽大場面沒有見過，現在一個兩個的說不出話。

他們支隊的“團寵”顧清淮，就生了一張漂漂亮亮招桃花的臉，系統外明暗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他除了會給人掃反詐中心APP的碼，什麽都不會，看起來像個碎芳心無數的渣男，其實是個純小可。

“然後呢？”還是支隊長先反應過來，他剛才路過，剛好就聽見這麽一句。

顧清淮真誠無辜地看著自己領導：“沒有然後。”

支隊長恨鐵不鋼：“你小子不行啊，跟他們幾個出去走走，讓他們給你傳授傳授追孩的經驗。”

顧清淮沒再說話，幾個人開始討論去哪。

“爬山還是下海？”

“就燕城小鎮好了，那邊依山傍水的，環境可好了。”

他們聊著聊著，發現顧清淮不見了。

正茫然四顧找他，就見這哥們已經以出差的速度收拾了個雙肩包。

紅齒白的冷面警，此時背著個黑雙肩包，莫名像個要去春游的小學生。

小學生顧清淮又冷又酷的一張臉，沒什麽表，偏還帶著幾分期待道：“出發吧。”

臨出門，鐘意被鐘意媽仔仔細細打扮了一通。

“媽媽還是覺得你留長發好看。”鐘意媽笑道。

鐘意以前是長發，烏黑濃沒燙也沒染，後來長到三十厘米就捐了，捐給公益組織、給癌癥患者制作假發。

後來上學的時候本沒有時間關注自己長發還是短發，就一直頂著到下的小卷到現在。

因為要和爸爸的高中同學一家吃飯，媽媽又抱著會未來婿的心，所以勒令換了一條極為淑的連，黑擺暗紋浮，穿在上卻毫不顯，反而襯得鮮活靈，像個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小魔。

吃飯的地方在一山莊，有山有水有溫泉，一下車滿目皆翠，耳邊水聲潺潺。

鐘意憾此時是來見一個“相親對象”，而不是和顧清淮一起。

山莊前臺，一群黑人一字碼開，個個氣場嚇人，像九十年代警匪片裏的古仔。

他們不像是來住店的，倒像是來給他們山莊端掉，前臺的小姐姐巍巍問道：“你們是？”

“您好，我們住店，你們還愣著幹嘛，趕把份證給人家啊。”

小姑娘暗暗松一口氣，低頭登記的時候看到一雙冷白漂亮的手。

那手遞過來的份證，照片上人青幹淨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目冷厲，角向下……帥得讓人想嗷嗷。

若無其事擡頭看他一眼，心說帥哥基本長著長著就長殘了。

擡頭，那人高高瘦瘦接近一米九，棒球帽得很低，只出鼻梁和下頜，鼻尖那顆痣漂亮得灼眼。

福至心靈，心想帥哥氛圍不過如此。

即使看不清臉，你也知道這人絕對是個極品。

鐘意一家到的時候，請客的人已經點好菜。

兩方的父親寒暄憶起往昔歲月，兩方的媽媽商業互吹“你才年輕呢”。

鐘意和南野站在一起，表如出一轍的禮貌，複制粘的頹廢，像一高一矮兩個門神。

南野手臂：“傻站著幹嘛，去跟你相親對象問好啊。”

鐘意笑笑，跟叔叔阿姨問好，最後目不得不落在那個禿禿的男生上。

男生自我介紹：“周。”

鐘意微微頷首：“鐘意。”

周爸笑說：“一個鐘意，一個周，一個是風，一個是太，聽起來就像一家人。”

鐘意尷尬地鼻尖，鐘意爹一本正經給兒解圍：“的名字，說來話長。”

周爸：“那咱們慢慢說，反正有一大晚上呢，周，你坐小南邊，幫添菜。”

鐘意爸：“二十多年前的冬天，有一天深夜我在醫院值班，送來一名渾是的患者，中彈，汩汩往外流……不知道是軍人還是警察。”

“救不過來了，傷太嚴重了，彈孔麻麻……”說起往事，南國歷歷在目，“他的裏，有一把手工雕刻的木頭小槍，上面刻著‘鐘意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他離開的那天，我兒出生，就取名鐘意。”

那是鐘意第一次聽到自己名字的由來，愣是好久都沒回過神。

周很是熱，一會給倒水一會給夾菜，當著家裏人的面獻殷勤。

南野冷冷笑了聲，提醒那男生差不多得了。

鐘意卻置事外，沉浸在自己名字背後的故事。

手工雕刻的木頭小槍，是給自己孩子的嗎？

“鐘意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那位未曾謀面的叔叔，去世的時候，心裏是不是有掛念的人？

鐘意驀地想起顧清淮，他的名字是怎麽取的？

怎麽聽起來，跟這麽像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包廂裏的空氣似乎不流通，周無數次傾給夾菜的時候都想要躲開。

鐘意最後輕輕說了一句：“我去趟衛生間。”禮貌離席。

月亮遠遠掛在天邊，折出一個彎彎的尖兒。

鐘意沿著山路慢慢悠悠走著，想到的卻是，在西南的時候顧清淮突然出現。

他站在比自己低的位置，手裏還舉著剛剛掛斷的電話，說：“鐘意，看我。”

“怎麽出來了？”那油膩的腔調後響起的時候，鐘意頭皮發麻。

敷衍道：“想出來走走。”

周打了個飽嗝：“正好，我吃得也很撐，我們一起走走，增進一下了解。”

那條黑的收腰小子，襯得鐘意如凝脂，像只驕傲的小黑天鵝。

纖細秀氣的脖頸中間，戴著一條簡單的珍珠項鏈，那顆珍珠剛好陷進兩道鎖骨之間的凹陷。

周了：“你們醫生是不是很忙？平時天天加班分泌還正常嗎？”

鐘意猛地一陣惡寒，清淩淩的眼睛瞪著他，只是那眼睛圓而明亮，嚇人不足可有餘。

周訕笑：“怎麽了？說中你心事了？那你結婚以後豈不是沒有時間照顧家？”

鐘意深吸口氣，拿出畢生良好教養：“我有沒有時間照顧家跟你沒有關系。”

周笑：“生氣了啊？不至于這麽點玩笑都開不起吧？對了，你平時喜歡做什麽？你會做飯嗎？人最重要的就是得賢惠。”

鐘意無數次勸自己把他當個腦袋不太好的患者對待，但的職業素養在此時此刻全部作廢，冷著臉不想再說一個字。

轉過，因為山路不平微微提起一點擺，手肘向後凸起，肩胛蝴蝶骨似是振翅預飛。

周追上去，上還不停說著：“如果你不會做飯，你現在就可以開始學，等結婚就晚了……”

周手，想借黑燈瞎火去拉住鐘意手臂。

只是在他靠過來前，鐘意已然避開，冷漠而毫不留。

鐘意心裏懟人的話已經寫一本千八百字的論文。

正思考從哪個角度開始，下一秒，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站在山路的臺階，顧清淮站在比低的位置，視線空中彙，空氣慢慢變得熱烈而滾燙。

他上，每一道線條都，每一道線條都冷冽。

慢慢的，他眉眼廓都變清晰，幹淨到冷淡，剛剛好是喜歡的樣子。

他雙手抄兜，一步一步走到面前，擋在和周中間：“學不學做飯，跟你無關。”

顧清淮聲音從未如此冰冷，像是在數九寒天的寒流中浸過一遭，聽在耳邊，冷到心底。

“你……你誰啊？”周站在顧清淮面前，對比慘烈而鮮明，底氣不足。

顧清淮居高臨下，角輕扯，漫不經心扔下一句：“給做飯的人。”

周：“你，鐘意，不是吧，你們……”

他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最後憤憤走開，鐘意看著他背影，像看一坨移的黃油。

準備好的懟人的話還沒來得及釋放，就已經變彩虹屁。

全然顧不上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相親對象生氣，看到顧清淮就滿心歡喜。

“顧清淮，你怎麽在這呀？”笑得漂漂亮亮，小黑天鵝收起所有棱角，變乖巧的貓咪。

顧清淮低頭看，看脖頸多出的珍珠，和從未穿過的黑子。

所以，是在相親？

相個正常人也就罷了，這是從廢品回收站隨手撿了一個嗎。

顧清淮睫垂著擋住眼睛，所有緒藏眼底晦暗不明。

鐘意笑眼彎彎，看他像個出游的男大學生，白T恤淺灰運白板鞋，外面大一件淺藍襯衫，肩上還有個沒放下的雙肩包。

可得不行。

可是當空氣都沉默，顧清淮周氣低得人扛不住。

他站在面前卻不理，鐘意特別無辜，小心翼翼揪著顧清淮T恤的一點邊角，輕輕晃晃。

可能一開始住一起顧清淮漠然的態度給留下了影，對他緒的知特別敏，敏察覺顧清淮不高興了。

有些小小的委屈，可憐問了句：“你是來玩的嗎？”

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句，如果顧清淮沒有冷著臉，會問：“顧清淮！你是來找我的嗎？”

不然那麽多能玩的地方，你怎麽偏偏就來了這裏？

你從來不主出去玩，怎麽我前腳回家你就後腳跟來了？

可是現在不敢。

不知道他因為什麽生氣，也不知道如何把他哄好。

的角慢慢向下，右手攥住自己的手指，輕輕著手指，手指冰涼。

山風到底是冷的，還穿了條小子，忍不住可憐兮兮蹭了蹭手臂。

就是這麽一個細微作，讓顧清淮扔下雙肩包，把上的襯衫了下來。

在反應之間，已經落在肩上，連帶他上悉安心的味道，香香的，特別喜歡。

給披完服，顧清淮看都不看，只有清冷聲線落在耳邊：“你不妨腦子。”

那語氣不冷，還特別兇，鐘意瞬間小心髒提到嗓子眼兒，不知道自己怎麽惹到這尊玉面煞神。

可當擡頭對上那雙眼睛，心跳卻猛地一滯。

因為那雙眼睛此時無辜至極，甚至有些漉漉的看著，睫垂著分外……像只傷的狗狗。

他開口，帶著繳械投降的無可奈何：“或許只是因為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