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第八靈山 活著再恨一場

我放棄。

算了。

聲音沙啞：“我留下。”

閉上眼, 腦中皆是前世今生的種種，從穿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到重生，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

關子、杜諦竹、赫連生……

經歷了這麽多, 早就屬于這個世界了。

刑水水抱著鏡子，想從地上爬起來, 但承了祭天臺太多威，早就支了。費了老大的勁才坐起。

後面去哪, 也不知道。

那一刀，赫連生基本上無生還的可能, 但又說不定呢, 他總是出人意料，若平安渡過生死劫，大概率會恨一輩子。

刑水水嘆了口氣。

想起幾百年前用控制權換離火的時候, 只想著這樣就能帶著阿姊和族人活著走出去關家，本沒想到重生一次會遇見赫連生。

倘若能回到過去, 還會答應嗎？

垂下眼。還會。

就算獨自活下去, 走出關家要面對的還有無相山、靈山、任何一方修士和大妖。若沒有離火，只會過得更慘。

至于赫連生。雙手合十。

願的年能夠活下去，活著再恨一場。

若命定的生死劫都過不了, 那來世……便別再了。

枯樹上掛著的紅綢在雨中飄。

跪坐在地上, 此刻面很白，頭發散披散在腦後, 淺桃的擺沾滿淤泥，看著實是狼狽。

雨依舊在下, 沖刷著上的。

似高估了自己的力，刑水水快要又撲通一聲趴回地上，頭發上、臉上也沾了淤泥。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人來。

耽擱了太多時間, 要趕離開這了。

捅了赫連家的人，無論原因為何，靈山人肯定是不會放過自己的，還不想剛跑出來就被逮到，遁鏡無雙的後塵。

擡手向前爬，刑水水咬著。

四下原本是無人的，可眼前卻出現了一雙黑的靴子，有人悄無聲息來，一愣，擡頭看向靴子的主人。

青年抓著折扇，繞有興致地看向，周圍桃花飄落，卷起他青的角，長發依舊很順，垂落在肩膀上。薛三思沒有打傘，而是陪著刑水水在雨中，不知道靈山的事他是否聽說了，聽說了，就肯定直接認出了。

刑水水垂下眼，沒有說話。

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神。

見還是如此倔。

薛三思低頭拽住胳膊，聲音沙啞。

“我說，你鬧夠了沒？”

刑水水一怔。

薛三思蹲下，將整個人從地上撈起來，似氣極般笑道：“早承認不就沒這麽多事。真當我會吃了你嗎？多大點事，早就不怪你了，有些氣賭著賭著就沒了。是要跟著赫連家那小子跑去靈山，把自己搞這麽狼狽，你阿姊若知道了會很擔心的，”

刑水水失笑，問：“從什麽時候看出來的啊？”

薛三思想了想道：“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怪悉的，過去這麽多年，子還是這麽跳，我好像就只見過你一個人，太獨特了，忘不了。以至于再重生幾遍也能一眼認出。”

刑水水聽罷，抱住他脖子哭。

他手按著後背，說：“行了，別總哭了，哥哥帶你回家。”

掃了眼臉上的，嘖聲道：“直說吧，在靈山又闖了什麽禍。不過這下，天塌了都沒人能奈何你。”

青年在秋雨中背著離開，一步步向前，刑水水腦袋靠在他肩上，睫上淌著雨珠，不知是苦還是疲倦。

啞聲說：“好。”

那就聽慢慢說。

撥開草木開路，涉水乘舟，白鷺站在漾的秋水之上，他們很快就到了離火山莊。刑水水早就困得睡著了，胳膊和都很慘白。

山莊的人看見莊主回來先是一喜，隨後看見了薛三思背後滿是的。

“莊主……”

薛三思冷聲：“此事不準外傳。”

有消息靈通的已經猜出了什麽，話語中難掩激，抖：“這真的是小姐？”

薛三思沉片刻，沒有直接回答：“把小九的房間收拾一下，靈山那邊估計很快就會懷疑到我們頭上，杜諦竹接下來估計也要坐不住了。”

刑水水睡了這段時間以來最好的一覺，醒來眼睛，環顧四周是自己原來住的房間，心裏有什麽東西融化了。

薛三思聽聞醒了，帶著荷花進來，刑水水爬起來吃了幾塊填肚子，，雖然換上了幹淨的服，頭發還是很散。

薛三思抱著雙臂若有所思：“前去的探子回來了，你那一刀捅的很深，赫連生現在活下來的概率很低，聽說是活不過半個月，靈山震怒，昭告天下來抓你，不惜一切代價。”

刑水水告訴他的版本中刻意抹掉了系統的存在，只說是為了抓殺害阿姊的真兇去靈山，最後不得已捅了赫連生。

沉默半晌，放下點心，擡臉認真對他說：“三思哥哥，其實……我覺關無山應該沒死。”

仙鈴在祭天臺上早就破損，不能用來印證猜測，但直覺告訴，關無山沒死，這人真的太狡詐了，前世就把這一切嫁禍到杜諦竹上，今生又用傀儡來混淆視聽，無論從心思歹毒和心縝上都無人能及。已經被擺了很多道了。

雖說那日頭的確是被親手砍下來的，卻不排除他早有準備，比如說——

薛三思眼中浮現殺意，也猜到了：“分魂。”

分魂之，原是窮兇極惡之徒為逃避抓捕所創，能極大提高生存概率，但也有弊端，修為也會被剝離。

關無山若真的用了分魂之，不暫時會對他們出手，但很有可能會對的人下手。

聚魂咒的靜可不小，倘若有人聽聞過是一定能察覺出什麽。

阿姊的魂魄才剛回道……

刑水水握住拳。

認真地對他說：“三思哥哥，我想要閉關一段時間。”

薛三思一愣。

刑水水笑道：“這世上的人怕我不是因為我有多強，只是因為我有離火，我想是時候該打打基礎了，我的修為和法都很薄弱。就是不知道多年，可能幾十年，也可能上百年，這段時間，阿姊的事就拜托你啦。”

無論阿姊最後投凡胎還是仙胎。

待出關之後，都要趕在關無山下手之前，把阿姊帶回離火山莊。

還有……如果有赫連生的消息，務必跟說一聲。

願他安好。一定要活下去。

這一年的隆冬，桃花開得很茂盛，人間熙攘，為這反常的盛景，也為靈山那段令人唏噓風月往事。

“什麽！刑水水就是薛九靈？突然就明白為什麽要捅赫連生了。”

“奪舍重生了？離火山莊到現在都沒半點表示啊！我記得薛三思可討厭了，這不得連夜抓！還有杜諦竹！”

“靈山已經昭告天下了，不惜一切代價，活要見人死要見，特別是赫連家的人！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天才卻折在手中，恨不得挫骨揚灰。”

“只可惜了，這年，沒經歷多風霜。頭一回就被這妖所害。這世間之難料，當真是難解難拆。”

說書先生一關扇。人群散去。留下多憾。

人間還有很多閑言碎語。

都聽不見了。

沉冰湖中，手抱著赫連生離別時給的浮靈鏡，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年雨綿綿，祭天臺的很鮮豔，一切終于有了了斷。

據說在那日後，無人再聽聞的半點蹤跡，就好像刑水水這個人從來沒在人間出現過，靈山找不到，人間的閑言碎語也逐漸把忘。

赫連生在沉湖的第二年就醒了，手指了，眼皮微微掀開，打掃靈殿的小還以為是幻覺，了眼睛，下一秒就與一雙漆黑的眼瞳對上。

小跪在地上，語調抖：“恭喜赫連師兄蘇醒！恭喜赫連師兄平安渡過生死劫！願師兄前途無量，早日飛上白玉京！！”

他沒有靠纖雲，也沒有靠的憐憫，純靠自己的意志撐過去。

神仙都難過的生死劫，就被他這麽過了。

赫連生沒有答話，只是手背抵著額頭，緩緩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也不過如此。

殿門大敞，天上飄著霞，是好兆頭。

山主聽說他醒了，帶著一衆長老前來。他往桌上放了調養子的藥丹，打量赫連生，道：“原來的事我們都明白了，既然是生死劫，我們也不會再說什麽，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宗師，每人曾經都年輕狂過，人生而在世，怎會不經歷風霜？只好回頭是岸，懸崖勒馬，一切都來得及。”

當日的背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為那背棄此生信仰，到頭來卻被所之人執靈刃捅進心口。

這得該多恨之骨？

赫連生神淡漠，眉目間的殺意難掩。風輕，他朱發帶飄，年抓住床邊的桃源劍，譏誚道：“我親自抓。”

“然後——”

“將挫骨揚灰。”

歲虛道人顯然很滿意這個回答，向來古板的他，幾乎是笑著離開這。

後面赫連生下山。

他們都說，赫連生一直在找一個人，以他的脾氣，最好找不到，若不幸被找到了，就讓生不如死。

七日，一月，一年，找了這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