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樓無人，來到第三樓，赫然瞧見太子妃著白衫立在樓臺正中，面前就是開的窗欞，太子妃盯著那扇窗，眼底蓄著，程亦安心猛地一揪，

“殿下！”

那太子妃好似沒聽見，一不。

程亦安立即繞至前頭，只見整個人恍恍惚惚，顴骨突出，面頰下陷，眼神渾濁什麽都聽不進去了，程亦安心痛道，

“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太子妃終于有反應了，視線漸漸從窗外移到上，定了定，輕輕噓聲，“不要做聲。”

程亦安扶著肚子上前，“殿下，這裏風大，您跟我下去。”

太子妃目落在圓滾滾的小腹，忽然失神，“真好，你懷上了，不必像我一般人攻訐。”

眼神充滿了羨慕和求而不得的難過。

“殿下，不是你的錯，東宮子嗣艱難，不是你的錯。”

程亦安就差沒明說是太子的問題，不在太子妃。

可惜太子妃對這些已經不在意了，搖著頭，“無妨，都過去了，很快什麽事都沒有了。”

程亦安見視線複又落在窗外，眼神一點點漫上堅決，頓時明白要做什麽，

太子妃選在自己生辰當日自裁，該是何等絕啊。

“殿下，您別犯糊塗，這事萬萬不可。”

太子妃眼皮低垂，神散漫，“沒有什麽不可以，這樣誰都解了。”

“解不了，您看，今日我和鄭穎在場，您出了事，我們倆逃不了幹系，您忍心看著我們倆和肚子裏的孩子因您罪嗎？”

太子妃到底是良善的，聽了這話，眼眶一痛，急得催，

“那你快走，不要說見過我。”

“我已經看到了...”

太子妃氣得瞪。

多好的姑娘呀，被到這個份上。

程亦安沒法看著消香玉隕，忽然咬了咬牙，沉聲道，

“殿下，我助您逃出東宮！”

太子妃子猛地一晃，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是太子妃，這輩子注定與太子生同衾死同，出不去了。

“不可能，東宮四皆有眼線，你可知太後將我旁的兩個撤換了，如今這兩人晝夜不離跟著我，我這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擺們，悄悄來到錦樓，亦安，你走，這裏一切跟你沒關系，再遲，們就發現了，一定會來尋的。”

程亦安聽說擺了太後的，越發覺得這是天時地利人和，

“對啊，您已擺了們，這就是最大的機會，現在就走，別遲疑了。”

太子妃幾乎不敢想，“你瘋了，怎麽走？如何走？從這裏到東華門要過多關卡，你知道嗎？”

程亦安見下不了決心，低聲罵道，

“您有膽量死，為什麽沒有膽量走？總歸都是死，闖一闖又如何？您又不虧什麽！”

太子妃心忽然一靜，沉默地看著程亦安，可也僅僅是一瞬的遲疑，搖頭道，

“不行，我不能連累你，若是被人發現，你我都保不住命。”

程亦安笑，“傻殿下，若是真被發現，您挾持我呀。”

真的很佩服自己有急智，若和太子妃一個陣營，這事還真就不好辦，可既然和太子妃分屬太子黨和帝黨，太子妃出宮，若被人發現，拿做挾持，不僅能保住太子妃，也能保住，

“您想一想，最壞的形是被陛下的人發現，咱們到了陛下跟前，陛下會替誰做主？”

太子妃吃驚地著，眼底的淚花在閃，那一雙枯槁般的眸子第一次閃現了希冀的芒。

而這時，一直沒吭聲的鄭穎，極其果斷繞過來，看著太子妃道，

“嫂嫂，你現在就與我侍換裳，你跟安安先走，我來斷後。”

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法子，但程亦安也擔心鄭穎，

“那你怎麽辦？”

鄭穎迎上的目，“你不用管我，就當我為寧王謀一把。”只要太子妃離宮，秦家與太子之間的關聯徹底斬斷，沒了秦家，太子就如折了翅的鳥，再也飛不起來。

鄭穎的侍也極其有膽量，主褪下裳，與太子妃對換，又與鄭穎道，

“姑娘，您跟著郡主和太子妃走，奴婢留在這裏便可。”

鄭穎毫不猶豫拒絕，“不，我們一塊長大，不是姐妹勝似姐妹，我絕不會丟下你。”

太子妃不肯換了，“你們別管我，你們走...”

可惜鄭穎沒給遲疑的機會，著換了裳。

“嫂嫂擔心什麽，誰能把我怎麽著？我自有應對之法。”

頃，程亦安便讓太子妃攙著自己，下了錦樓，繞慈慶殿往東宮大門去，一路太子妃低垂著眸，雙臂抱了程亦安的胳膊，程亦安呢蹙著眉佯裝自己腹痛，過宮門時，此地守著兩名侍，四名侍衛，這些人都是見過太子妃的宮人，程亦安一上臺階，就直哎喲，

“我腹痛，寧王妃的婢送我出宮，來人吶，快去署區知會我爹爹一聲，讓他去東華門接我....”

程亦安這一說，東宮的宮人均慌了，

這位可是全京城的寶貝疙瘩，後站著的勢力數不勝數，哪個都得罪不得，若是在東宮地界出了事，回頭程明昱和陸栩生定尋殿下麻煩，于是那為首的宮人立即道，

“來人，快去隔壁文昭殿知會首輔大人，再來一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因著程亦安形急，他們都顧不上功夫打量側的婢，寧王妃帶了兩名侍婢進宮，這是大家夥親眼目睹的，一時還沒往別想。

其中一名侍衛見程亦安這般難，出口提議道，

“不若郡主便在慈慶殿歇著，等太醫看過再走。”

他話沒說完，被對面的首領太監瞪了一眼，讓程亦安留在東宮，出了事誰負責？

只要出了東宮，程亦安無論好歹，皆與他們無關。

那侍衛見他瞪過來，立即住。

太子妃這廂攙著程亦安悶頭往前走，就不遲疑，垂眸低首半張臉挨著程亦安胳膊，幸在方才鄭穎的婢隨攜帶了給鄭穎補妝的胭脂，眼角面頰稍作修飾，瞧著臉上有氣，與平日的大相徑庭。

更重要的是，無人會想到堂堂太子妃，在自己過壽這一日逃出東宮。

有驚無險過了最難的一關。

東宮鄰東華門，前面便是白玉石橋，過了白玉石橋折向東，就是東華門，只要出了東華門，就萬事大吉了。

程亦安出了一冷汗，沒想到這麽容易出了東宮，盡量加快腳步往前去，可就在這時，後慈慶殿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太子妃心神一凜，

“怎麽辦？穎兒是不是出事了？”

這個時候，程亦安腦子無比清醒，也無比果斷，

“不要回頭，走，趕出東華門！”已經到這個地步，再回去就是功虧一簣。

太子妃無奈，只能聽。

原來太後旁的兩名發現太子妃不見了，連忙從後殿追來慈慶殿，怎料正遇上鄭穎從錦樓下來，冬日裏冷，鄭穎今日穿得厚，先將裏面那褙子下來給侍換上，再把太子妃那白衫穿至自己裏頭，最後罩上王妃品階大衫，帶著丫鬟就這麽堂而皇之下來了。

那太後的撞見鄭穎從錦樓下來，只管問有沒有瞧見太子妃，鄭穎呢，哎喲一聲指著那兩名，聲稱們推了自己，那唬了一跳，只管否認，可惜這慈慶殿聚了這麽多宦眷，鄭穎的母親就在裏頭，立即帶著眷將鄭穎圍住，招呼人去請皇後和太醫，場面一，太後的就被絆住腳了。

等到二人追出東宮。

程亦安和太子妃這廂已抵達東華門。

可巧，甬道風大，將太子妃面頰一側的鬢發給掀開，那盤問的侍衛看到，臉瞬時便僵住了。

程亦安正哎喲著，見他發現端倪，心懸到了嗓子眼，喝道，

“這位大人，你看什麽呢。”

那侍衛驚奇地指著太子妃，“這不是...”

“是什麽是！”程亦安冷著臉截住他的話，擺出郡主的架勢，

“陛下跟前你也這樣說？我不過是不舒服，寧王妃吩咐的婢送我出宮罷了。”程亦安使勁朝他眨眼。

程亦安將皇帝擡出來，是告訴侍衛，這是皇帝願意看到的。

那侍衛頓時犯了難，有些不知該如何置，

程亦安見狀，已經悄悄掐了太子妃一把，暗示假裝挾持，就在這時，後甬道傳來一道沉穩的嗓音，

“李校尉，我兒子不適，我請寧王妃的人送出宮，校尉可有異議？”

侍衛見程明昱從宮出來，立即松了一口氣，指著太子妃，“可是程大人，這位是....”

“是誰？李校尉覺著是誰？”程明昱緩步踱上來，“本輔說是，校尉還不明白嗎？”

李校尉頓時打了個激靈，程明昱這是告訴他，這事有他兜著，自己若再犯軸，難免事後被清算，還不如眼前賭一把，

“是是是，末將什麽都沒瞧見！”

立即放人。

接下來程亦安什麽都顧不上了，拉著太子妃快步往外走，太子妃能覺到掌心出了一層厚厚的汗，

“安安，你沒事吧，安安...”

程亦安不住地搖頭，終于，終于出甬道了，一大片天湧過來。

太子妃沐浴著這片融融的芒，整個人怔住了。

程明昱送們出了甬道，裘青已趕車過來，程亦安先讓太子妃上了車，回眸看著父親，對上他責備的眼神，開始撒，“爹爹...”

程明昱知道要說什麽，無奈道，“你先送回秦國公府，這裏給我。”

程亦安笑了，“謝謝爹爹。”

程明昱親自搭把手，送上車轅，程亦安鑽進去坐上榻，靠著引枕，大口大口呼吸，太子妃見額尖冒細汗，擔心道，

“安安，你是不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咱們先去看大夫....”

程亦安朝出虛弱的笑容，攬著肚子道，“無妨的，我就是有些張，歇一會便好。”

“殿下，沒事了，咱們回家了...”

回家了？

太子妃愣了愣，七年了，回家這個字眼對來說就像是一場無可企及的夢。

真的出宮了，可以回家了...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往下砸，漸淚線，拉著程亦安雙肩抖，

“安安，我真的回家了？”

“對，回家了！”

馬車抵達秦國公府大門，陸府侍衛預先通報，秦國公帶著闔府老小迎了出來。

不多時太子妃和程亦安一前一後下馬車來。

太子妃著闊別已久的門庭，淚如泉湧，

“祖父，祖母，爹，娘，我...我回家了....”

今日雖是太子妃壽辰，太後卻未曾準許秦國公府的人進宮，說是高僧有言，得回避娘家人，實則是怕秦家看到太子妃現狀，心生不快。

那秦家老太太，太子妃的母親，看著消瘦不堪的太子妃心痛不已，紛紛上前來將擁在懷裏，

“孩子，你苦了，你委屈了！”

娘幾個相擁一，痛哭不止。

倒是秦國公上前來，對著程亦安施了大禮，

“陸夫人大恩，秦家上下沒齒難忘。”

程亦安避開不他的禮，“我也是差錯，臨時起意，沒想天公作，就這麽了，殿下在宮裏吃了太多苦，請老國公為做主吧。”

秦國公站起，出一臉狠，

“來人，給我備裳，我要進宮面聖！”

秦國公離開後，秦家上下擁著程亦安和太子妃進了廳，太子妃回到家裏，整個人就鮮活了，四張，

“院子裏那顆桂花樹長這麽高了嗎？原先那顆石榴樹怎麽不見了。”

秦大夫人拉著兒，含著淚一樣一樣給解釋。

秦老太太陪著程亦安喝茶，

“孩子，多虧你有勇有謀，救出珍兒，我瞧你臉有些發白，可別了胎氣。”

轉吩咐側嬤嬤，“讓府上大夫來給夫人把脈。”

程亦安累極，確實有些說不上話，

“我歇一歇就好。”

太子妃離宮轟整個朝廷，秦國公以太子苛刻兒為由，跟皇帝提出和離，皇帝果斷下旨，還了太子妃自由，無論太子如何據理力爭，人已出宮，再也不可能回來，便知大勢已去。

程明昱將東華門的事料理妥當後，追到秦府，親自將兒接回陸家，夏芙那邊聞訊也從王府趕來陸家照看兒，兩兩在陸府正廳撞了正著，陸家人在場，沒顧上說話，夏芙又念著兒子，朝程明昱微微頷首，便掠過他去了後院，程明昱嘆了一聲，帶著人離開。

東宮痛失一臂，太子當夜痛哭流涕，在空的寢宮坐了一整夜。

秦家明面上不好謝程亦安，私下準備了幾車子禮送來，秦家眷皆把當救命恩人一般，兩家親不在話下。

程亦安事後又著人去王府打聽，得知鄭穎平安，也就放心了。

陸栩生在五日後趕回，聽說了這樁事，來到程亦安榻前瞪妻子，

“你膽子也忒大了，把自己搭進去怎麽辦？”

程亦安倒是氣定神閑，

“我不怕呀，萬一真被發現，太子妃挾持我便是，我就是一無辜者，我什麽錯都沒有。”

陸栩生看著這張無論何時無論什麽角度均漂亮的不像話的臉蛋，無奈了耳珠，

“下不為例。”

程亦安鑽進他懷裏，想起前世那場浩劫，心底還存了一線後怕，

“現在秦家已與東宮綁，我擔心太子鋌而走險，栩生，你準備好了嗎？”

只要太子一除，程家覆滅的噩夢就不會重現，京城百姓也不會流離失所。

陸栩生輕輕著背心，“放心，接下來給我。”

俗話說臘八一過就是年，各府都忙著準備年貨，署區也到了最忙的時候。

程裴兩家聯姻在即，程家堡最近熱鬧非凡，臘月十八這一日，程亦彥便將程亦安和程亦喬接回長房，幫著程亦歆準備大婚事宜，其實嫂嫂盧氏一切已安排妥當，程亦安姐妹只用陪著程亦歆便可。

裴季到底沉穩，又是裴家宗子，素日管著宗族的事，練就了一本事，辦事牢靠又妥帖，還真沒讓程亦歆半點心。

程家每一個都在為程亦歆高興，自己倒是十分平靜，

嫁過一次，所有儀式都了于，去裴家要做什麽心裏也有數。有過一段磨了幾年的婚姻，什麽場面都見過了，反而為二嫁弄這麽大陣仗不好意思。

程亦安不然，捂著口道，“我替你張。”

裴季上回沒有程亦歆，程亦安松了一口氣，覺著這個人君子自持，靠得住，與此同時，也懸著心，萬一他不呢，萬一他是銀槍蠟頭呢？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得長姐大婚，今夜一切都要揭曉了。

程亦歆反而神自在，安道，

“無妨的，我已經想開了，與賀青雲相比，裴季實在能幹太多，這樣的人相伴過日子也不錯，嫁去裴家做宗婦，也有助

于壯大我程家聲勢，我就當為家族聯姻吧。”

裴季并沒有因為二婚委屈程亦歆，這場婚事反而辦得極其隆重，裴家那頭因著娶的是程家長房嫡，比娶先頭那個媳婦還要興高采烈，好似只要娶了程亦歆，裴家就要發揚大似的，合族早早聚在新宅，歡天喜地，只等著新娘子進門。

酉時初刻，黃昏之時，觥籌錯中，裴季如期將新娘子迎進門，拜了高堂，將送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