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不否認,“在我決心除掉裴鈺的時候,立場就已經定了,自然是要做一些于太子有利的事。”
晏長風看了他片刻,這人明明一派坦,但就是讓人看不穿,總覺得他后還藏了好幾條尾,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一條來讓人驚上一驚。
“二姑娘拿到的賬本上,可有安侯府的賬?”裴修轉而問。
晏長風收回視線,搖頭,“沒有,馮淼應該是記在自己名下了。”
“那便不必擔心世子夫人的境。”裴修說,“事后安侯夫婦如果怪罪,世子夫人只需說不想牽扯二老便可,告發有功,圣上念在已喪夫寡居的份上應當也會優待。”
也對,晏長風方才只顧擔心,沒想到這一層。
抬著眼尾看向裴二,“二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擔心的?”
裴修微微一笑,看向院墻圍起的四四方方的天,“大家同為棋子,有些心還是能會的。”
晏長風心里忽然有些可惜,想,如果裴二不是裴二,他們興許會為朋友。
兩日后,兩位棋子八字一合,正式訂了婚,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六,據說是能百年好合福澤綿延的大吉之日。
兩個棋子百年好合,可見推算吉日的都是扯淡。
十六這日,晏長風陪著姚文竹進宮請安。
因著晏長風不是命婦,沒有進宮資格,只能在馬車里等著。
“我有些張。”下車前,姚文竹抓著晏長風的手忐忑難安。
“張些也正常。”晏長風寬說,“你手握這樣能抄家的罪證,在圣上面前鎮定自若反而不對,忐忑難安才可信,你不要擔心,咱說的都是實話,不怕查,你不知,又能主坦白,圣上不會降罪于你。”
姚文竹重重地點頭,“你這樣說我就沒那樣擔心了,那我去了。”
一切都在計劃中。
證據呈上后,龍意料之中大怒,當即下令徹查戶部與各地鹽。太子一路配合調查,他確實沒有參與販賣私鹽,因此查無可查,清白得人意外。
反而是秦王參與私鹽販賣令圣上震驚。秦王之前得了裴修的提示,提前清理了與馮淼的賬,本以為萬無一失,哪里料到馮淼那麼個廢紈绔子弟居然謹慎至極,賬目記得一字不落,將他賣得干干凈凈。
證據在前,秦王百口莫辯,索不辯了,以退為進地請求圣上廢除他的親王之位。圣上見他認罪態度良好,又主上了販賣私鹽所得,氣已經消了一半,橫豎自家兒子只是貪財,也沒干什麼違逆之事,便只罰他足一個月。
秦王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次危難,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那倒霉側妃劃清界限。這人必定是個災星,自從娶了就沒遇上幾件順心事,遂決定將打發得遠遠的。
“王爺!您為何要將我送走?”
章如煙聽聞自己將被送去通州的莊子上,當場崩潰,拉扯著秦王的角死活不肯撒手,“我們章家都為您馬首是瞻,我爹還跟您合作生意呢,我做錯了什麼您可以罵我打我,但是為什麼要將我送走呢?”
“你們章家?”秦王生的儒雅溫和,常年端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此時他也笑著,可無端就人遍生寒,好似落了無盡深淵,“你哥哥在白夜司賣了一車的人,你覺得你們章家還保得住?”
章如煙一張的臉頃刻如死人一樣灰白,好似不敢相信一樣失神搖頭,“不可能,我哥哥他知道利害關系,不會把您供出去的,您忘了上次他被抓了嗎,他被判了斬立決都沒把您供出來,您要相信他啊!”
“我的茹側妃,”秦王俯,手背憐惜地輕拂的頭發,“你怕是不知道白夜司是什麼地方,進了那里,你便是死,也要先把事代干凈了再死,沒有他們撬不開的知道麼?”
章如煙頹然地蹲坐地上,腦海里閃過的都是絕。
哥哥都代了,章家要完了,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不行,不能被送走,不想過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一定要留在秦王府!
“殿下,我爹不會輕易倒的,他有辦法的,他還能繼續幫您就大業!”章如煙死死拽著秦王的角,“您不能相信晏家,不能相信裴家,他們其實都是太子的人,他們對您都是三心二意的,只有章家對您是忠心不二!”
秦王憐憫地看著,“衷心?這天下就沒有絕對的衷心,對我而言只有有用沒用,對依附我的人而言,只要我對他們有價值,他們就會忠于我,而你們章家,不過也就是唯利是圖的商人罷了,今日倘若我倒了,你們照樣會毫不猶豫地跟我撇清關系,衷心?那太可笑了。”
章如煙的心如墜冰窟,忽然開始疑,當初爹爹為什麼要選擇進北都呢,為什麼一定要往天家貴族里鉆呢,為什麼要選擇秦王呢?
這分明是個蛇蝎之人,生了一顆又冷又毒的心,跟著這樣的人分明是不能保家族興榮平安的啊!
可惜,明白得太遲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此時的秦尚書也生出了濃濃的悔意,后悔沒早些與那倒霉小舅子撇清關系。
他站在烏云罩頂的花園子里,那些造價不菲的山石,心修剪的盆景,都張牙舞爪地朝他獰笑,笑他無盡的貪婪。
當初如果不是一時貪利,他本不會邁這深淵,就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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