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修文殿

聞萱和樂遙趕到的時候, 場面正值一片混。

謝松羽護在謝松翎的前，正為和靖安王據理力爭；

靖安王世子背上留了多道傷痕，如今倒在地上的擔架上, 一邊哭嚎著，一邊只能趴著以示衆人；

瞿王世子蕭并言站在邊上，這邊看看，那邊看看，一頭霧水, 焦頭爛額,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為誰說話才好。

只見那靖安王雙手叉腰, 氣勢十足道：“這就是你家兒打的，上t的鞭子都完全對的上！你們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謝松翎站在謝松羽後, 面對靖安王的指責, 一臉不屑以及淡然, 仿佛就沒有將人給放在眼裏。

謝松羽轉頭問道：“松翎，哥哥再問你一遍, 事當真是你做的嗎？”

謝松翎無聲看了謝松羽一眼。

謝松羽便就半點遲疑也沒有，直接回頭面對著靖安王父子, 道：“全憑王爺和世子空口白牙，恕我等實在不能認罪，鞭子只要是在街上買的，一模一樣的有的是，既然說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都看到了, 那就等們到了，再請陛下做定奪吧！”

“哼, 即便是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到了，也就是你們的錯——”

靖安王還待再說, 突然，小太監一聲通報：“稟陛下，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到了！”

屋終于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落到了方才趕到修文殿的聞萱以及樂遙的頭上。

靖安王分外激，一見到二人，不等蕭應決開口，忙不疊便就上前道：“陛下，如今貴妃娘娘以及長公主都到了，還請陛下明察秋毫，為我兒做主啊！”

他說的話哭天搶地。

蕭應決頭疼地看一眼這位皇叔，先將目落到了聞萱以及樂遙的頭上。

他朝聞萱招了招手。

蕭應決片刻前其實還在皇宮的馬場裏賽馬。

這是皇宮年前最後一場馬球賽，也是最後一場皇室勳貴之間的活，今日天還不錯，他本想帶著聞萱一道出席。

但是聞萱不知為何，今早晨起後便說自己困的厲害，想睡一覺再去，他便只能自己先出席。

然而不想，馬球賽不過打到一半，惹人嫌的靖安王便就急匆匆地喊人來請他回修文殿，說是自家兒子被謝松翎給打了，凄慘無比。

蕭應決沒等到聞萱，又只能先回來替他們斷個是非。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靖安王是誇大其詞，直到回到了修文殿才發現，他背上傷痕，果然不輕，而且痕跡還正與謝松翎今日帶在上的鞭子痕跡對上了。

這事就難辦了。

靖安王指責謝松翎故意傷人，謝松翎全程只悶著頭，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在朝著誰發脾氣。

謝松翎不說話，那謝松羽自然又是要維護自家妹妹的，于是場面便就陷了僵局。

終于，這靖安王世子道：“貴妃娘娘和樂遙長公主當時也在場，陛下可以請二人來作證，就是謝松翎打的我！”

蕭應決想不到，這事還能扯到聞萱和樂遙的頭上。

但是這世子話都這麽說了，他自然又只能喊人先去把二人給過來。

如今，人是到了。

蕭應決當著衆目睽睽的面，朝著聞萱招手，喊坐到自己邊。

他問：“靖安王世子說，松翎今日在花園，平白無故便就揮著鞭子與他打了好幾下，還說你們二人當時都正在場，此事可是當真？”

聞萱同樂遙相視了一眼。

又還沒等開口，那靖安王便就又忍不住道：“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還請二位千萬不要為難，務必要將實說出，還我兒一個公道！”

謝松羽忍不住嗤笑：“貴妃娘娘和長公主都還沒說話呢，靖安王這是急什麽？貴妃娘娘乃是陛下的枕邊人，長公主可是陛下的親妹妹，們說的話，定然會是真話，會是實話。”

靖安王臉變了變，還待與謝松羽再說道說道，但是蕭應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皇叔一路說了這麽多，還是先喝口水，歇歇吧。”他轉頭看著聞萱，聲不住放和些，問道，“貴妃怎麽說？”

聞萱抿了抿瓣，再同樂遙對視了一眼。

滿屋子的人，都在等們倆的答案。

終于，聞萱道：“今日在花園，我是見到了謝姑娘。”

靖安王瞬間喜笑開：“陛下！人證證俱在，就是這位謝姑娘打的我兒！”

“但是——”聞萱忽而又道，“我并未見到謝姑娘鞭打靖安王世子啊。”

靖安王臉上笑意僵住：“娘娘！還請娘娘千萬要想仔細了！飯可以吃，話可不能說，娘娘當真沒有見到？”

聞萱看著這位靖安王。

他話說的不錯。

人嘛，飯可以吃，話自然是不能講的。

聞萱在來的路上，已經同樂遙仔仔細細地商量過了，不論到時候雙方僵持什麽樣子，們都只管護著謝松翎，不為靖安王世子作證。

無它，雖然聞萱也不怎麽喜歡謝松翎，但是相比起靖安王世子，那可當真不要太佩服謝松翎。

這世子大抵是連自己做過什麽都忘了，故意折騰的表姐，將表姐推河中，妄圖染指的名聲，將強行給娶走，這才不出兩日，竟就指來幫他作證？他只怕是在做春秋大夢。

仔細算起來，謝松翎今日可是幫狠狠地出了一次氣，若是沒有，那今日也是非得把這世子用麻袋套起來打上一頓不可的。

思及此，聞萱越發堅定道：“沒有見到，就是沒有見到，不知靖安王世子是如何會想要本宮和樂遙長公主作證的？我們當時見你的時候，你不是正一個人在鳧水嗎？”

“貴妃娘娘說話要講良心，我是瘋了嗎？我大冷的日子裏去鳧水？”靖安王世子一邊忍著疼痛，一邊反駁道。

“是啊，那謝姑娘也是瘋了嗎？平白無故的，便就在花園大庭廣衆之下拿鞭子來打世子？”聞萱反問道。

靖安王世子呲牙咧，當真十分想同聞萱據理力爭，但他卻又不敢真的開口再說話。

因為他其實自己也知道，總不好把他同謝松翎說過什麽話給搬到這修文殿的臺面上，一旦那些話說出來，只怕他又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謝家再如何，背後到底有太後撐腰，這話一旦傳進到太後娘娘的耳朵裏，又得完蛋。

見他說不上來話了，樂遙忍不住笑道：“世子保不齊是在鳧水的時候，被別的什麽人打了，結果非得栽贓給謝表姐吧？”

“就是謝松翎打的我！”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靖安王世子如何能的了這份委屈。

他哭吼著朝蕭應決道：“陛下，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和謝家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全都是來算計臣的，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啊！”

蕭應決蹙眉，這邊聽一句，那邊聽一句，其實大致已經明白，事是怎麽回事了。

其實都不用聞萱和樂遙前來，是看謝松翎一開始的態度，他也能推測出，事就是謝松翎做的。

謝松翎回京的這幾日，狀一直都很不對勁，今日這般，有如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更是他一眼就能看出，這表妹，不僅是在同他置氣，如今更是在同皇家置氣，是在同天底下所有人置氣。

聞萱和樂遙前來，只是想走個人證證的過場，他也好仔細地想一想，這回該給松翎定什麽罪才好。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聞萱和樂遙都在維護謝松翎。

蕭應決瞧瞧聞萱，又瞧瞧樂遙，于這世子反問道：“可是朕記得，一開始不是世子你說，貴妃娘娘和長公主皆能為你作證的嗎？”

靖安王世子慌了：“我，我，我……”

他答不上來話了，他也不知道為何，明明傳聞中這位貴妃娘娘和謝家的兒該是死對頭，怎麽竟可能維護呢？

他狼狽又不解地看向聞萱，終于，自那雙促狹的雙眸中，靖安王世子覺得，自己仿佛明白了。

因為盧照月。

他這幾日//盧照月得是有點，這貴妃娘娘，是在替自家的表姐報仇！

靖安王世子恍然大悟，但是不明況的靖安王，卻還想要替自家兒子再分說分說。

只有一條鞭子作為證，別的人證什麽都沒有，謝松翎也始終只是噙著鄙夷的目，不曾開口，這這案子，著實有些難辦。

大家又回到了一開始爭吵不休的樣子。

終于，蕭應決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喝住所有人，只單獨問向聞萱：“依貴妃之見，這事該怎麽辦才好？”

？

聞萱沒想到，蕭應決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只問自己的意見。

但他都問了，便就認真地想了想，道：“依妾之見，如今只有靖安王世子執一面之詞，證也只有一條鞭子為證，實在不足以定罪，妾昨日看話本，可還見t到有自己給自己上澆熱油，誣陷他人的呢！”

“娘娘！”

靖安王滿臉暴怒。

但是蕭應決一揮手，又示意他閉，他只繼續問聞萱道：“所以呢？”

“所以……”聞萱瞥了眼蕭應決，又定定地將目落在謝松翎的上，道，“我覺得既拿不出足夠的證據證明事就是謝姑娘做的，那還是先放了謝姑娘吧。靖安王世子傷嚴重，也不該一直躺在修文殿的地磚上凍，合該早早地去安穩救治才好。若是日後世子再想到了別的證據，再來指認謝姑娘也不遲，反正人早晚都在這裏，也跑不掉的。”

蕭應決眉心舒展，對于聞萱的回答，不說十分滿意，只能說是十一分的滿意。

但是靖安王可就不讓了。

“娘娘如此裁斷，甚是不公，明明我們就有證，憑何放人？”

“那證上可有跡？”聞萱反問。

靖安王世子道：“沒有跡，那定是回去之後，將跡給洗掉了！”

“那既依世子所言，謝姑娘瘋了一般要拿鞭子打你，回去之後竟還記得洗跡，那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呢？”聞萱糾結，立馬又回頭去看蕭應決。

“而且陛下，此事有個最大的疑點。”聞萱老神在在道。

蕭應決配合著，又問道：“是何疑點？”

聞萱便道：“機！”

解釋：“即便是街頭巷陌再尋常的鬥毆，那也得有個緣由啊，謝姑娘常年在宮中行走，聽聞宮中人人都是誇贊居多，妾實在想不到什麽理由，是能謝姑娘這般不管不顧地手，是要鞭打靖安王世子的。”

蕭應決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聞萱又回頭去看靖安王世子：“世子可能說出機？若是能道出緣由，倒是可以將此事再做思考。”

靖安王世子：“……”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貴妃娘娘，不僅不是來幫他的，還是要往他上倒油的。

當時明明就在假山下，也明明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就是算準了，他不敢說，所以才故意這麽問他的！

說了機，就是徹底要得罪太後了，指不定會皇帝臉面也不好過。

只是得罪謝家一個，還是要繼續得罪皇帝和太後，他可真是太拎得清了。

靖安王世子委屈地倒在單薄的擔架上，最終，到底是沒能說出謝松翎為何要鞭打自己。

謝家不認罪，而靖安王父子也找不出謝松翎打人的確鑿證據，最終，事只能如聞萱所言，就這般告一段落。

謝松翎無罪，至于那靖安王世子，被人給擡了出去，被勒令在家好好休養，無事不許再隨便出門。

目睹著靖安王父子氣呼呼離去的背影，謝松羽拉著自家妹妹的手，直接闊步到了聞萱和樂遙的跟前。

“多謝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仗義直言，臣和松翎，激不盡。”

他是真心謝聞萱和樂遙。

聞萱笑笑：“謝大人客氣，本宮同長公主都不過是說了實話罷了。”

實話。

謝松羽瞧著眼前這位貴妃娘娘，倏爾，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