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不太自然地清了下嗓，偏頭看向站在艙外的時眉。時眉還是有點不想理他，但禮貌不能，彎腰走近船艙，跟老伯乖巧問好：“阿伯好。”

“誒好好好。”老伯樂呵得很，跟他倆招招手，說，“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下午我剛釣上來條的，先坐，我這就去給你們蒸上。”

岑浪應道：“行，麻煩您。”

兩人坐在船艙一側。

沒過一會兒，時眉覺艇漸漸開起來，好奇走上甲板，這才驚覺從這個視角瞭，可以清晰盡港江下游至港尾的夜灘江景。

“冷靜了？”岑浪兜邁上甲板。

時眉撐靠著木紋欄桿，放遠視線。

江上夜風清泠，月朗星疏。

皎雪月勾彎上弦弧，高懸薄紗游云間，悄然挪移。

剔亮若鏤空鏡般稀釋銀霜，落投于鱗波江面仍保持自我，不為水流散形。

只為霧雨幻夢賦予修辭。

“你不會想教育我吧？”

江風巡游過發梢，時眉雙臂彎曲抵在欄桿上，歪頭回他。

“教育你？”岑浪懶洋洋輕哧了下，斜挑眉尾，“我又不是黃世海。”

“所以你想說什麼？”

時眉語氣恢復平靜，知道他帶自己來這里，絕不只是吃頓宵夜這麼簡單。

“是有話要問你。”岑浪雙手兜，形落拓地站在面前，虛瞇著眼，字詞尾句中裹藏稀微冷卻的肅意。

“剛才，干什麼呢？”

他在今晚第三次，重復這句問話。只不過這次他沒有停給時眉回答的機會，而是瞟眼去江面，將話補完，

“我問的是，作為夏婕唯一指定的全權委托辯護律師，你剛才是在干什麼。”

所以同為領導，

這就是岑浪與黃世海的不同。

岑浪聰明太多了。

倘若今晚換做黃世海，不必想也該是遭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罵胡來，罵業余，罵只會沒事找事做一些毫無任何意義的無用功。

而時眉從不怕他，

伶牙俐齒的功力能讓分分鐘吊兒郎當地搪塞回去，再不濟就爭理三分，

反正心里窩火時絕不退讓。

但岑浪不同。

從最開始接他，時眉就清楚這人太會剖析與察了，看著是傲慢冷淡的金貴爺，人傻錢多，散漫不經，可那些不過是他不想而已。

只要他想，有時候不過隨意一個挑眼就能將人由皮穿骨，剝得赤。

心理戰，沒人玩得過他。

就像此時此刻，

他沒有任何指責、訓斥、跳腳謾罵，他什麼沒做，甚至連問話的口吻都并非質問，眼神冷靜睿智，聲淡平穩。

可就是，

就是一句問話抵十句罵。

他就是可以在說完這句話的下一刻，讓時眉深切分明地進行反省。

即便，一早就知道，

自己今晚不該這樣，

這簡直不能再愚蠢了。

其實時眉很快冷靜下來。

在被岑浪扛上車以后，聽到他給肴打電話讓對方去清理現場那個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

如岑浪所言，在干什麼，為夏婕的辯護律師在干什麼，作為眼下夏婕唯一寄托指的人，

又能做什麼呢。

潑豬這種行為有多愚昧至極，

會不知道嗎？

不，比任何人都明白，別說在店門口潑點臭豬，就算實施犯罪把徐嘉合浸豬籠，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夏婕的人生已至此，過的傷害難道可以因為徐嘉合死去就一筆勾銷嗎？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說到底，時眉只是太憤怒了。

不單只憤怒徐嘉合的無下限，更令憤怒的是發現自己做不了什麼，做律師這麼久從未覺得這樣無力過。

“律師。”時眉低頭冷笑了聲，“律師又如何？全權委托的律師又能怎樣？”

江風什麼時候變得刺眼了，時眉撇開視線不想被他分析，稍稍側頭，眨幾下眼睫極力緩解眸底敷彌的意，

“有些正義，連警察都無能為力不是麼。”

“所以，你在為夏婕張正義麼？”

岑浪依舊平和。

平和得刺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時眉有些不快。

“作為你的同事，我完全理解同為的你在面對這起案件所代的憤怒，毋庸置疑，你的同理心對夏婕來說是絕對寶貴的。”

他微微自嘲輕笑，坦誠又坦然，

“畢竟，這是作為男的我所無法辦到的事，很憾我只能理解，而做不到完全意義上的同。”

岑浪很會說這麼多話，大抵只有在時眉面前，才肯拋卻全部高傲與冷視，耐心又細致地引導，不帶半點私心地，為構架正確的思維導圖。

“但作為你的搭檔，我不得不提醒你牢記自己的主線任務，分清楚想做的與應該做的，分清楚你和夏婕的份。”

他淡凝著的側，告訴，

“否則，你分不清楚，你就會痛苦，像現在這樣。”

時眉些微怔忪了下，回頭看向他，無意識地輕，輕聲發問：

“我的主線任務是什麼？”

或許代太過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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