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宴清風和卓明月之后，巫馬陵還坐在那桌，邊喝酒吃飯。

慢條斯理的，沉浸其中。

周晚瑩在他邊坐下來。

“你那會兒說沒功夫，怎麼又幫我釀了酒？”

巫馬陵一口菜一口酒，停頓的空當，對說：“原是急著走的，但想著，也許再也不能來了，酒友一場，就留點東西給你。”

周晚瑩問：“這酒怎麼賣的，我給你錢。”

巫馬陵瞪。

“我把你當朋友，你要買我酒？”

周晚瑩尷尬道：“有來有往，下次我還想喝的話，就得跟你開口了。你要是不收錢，我這酒喝完了，就不好意思同你提。”

說的話還有道理的。

但也太生疏了。

巫馬陵咽了口酒，道：“得了，往后我還要在長安討生活，照應照應我便是。”

這一照應，是認真的。

周晚瑩知曉他是閑不住的人，熱鬧，有啥場次，便都把巫馬陵帶著一塊去。

久而久之，關于他倆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

周父找到巫馬陵，是在一個午后。

一張銀票甩在他面前。

“拿了這錢，離開晚瑩。”

巫馬陵看了眼數額。

五千兩，這麼。

“你是在逗我玩？”

周父的語氣變厲，“你如今的境，自己心中有數。”

巫馬陵掀起眼皮。

“你以為，我是走投無路才來了長安？”

“難道不是？”周父道，“年輕人，最好是識時務，這兒畢竟是長安，我想要一人消失，容易得很。”

巫馬陵漫不經心的笑笑。

他當然不會半點后路都不給自己留。

更不會單槍匹馬地便來長安。

他有誓死不渝的部下，有隨到天涯海角的死士。

“盡管來殺我，試試。”

他以看笑話的眼神看待周父。

不口出惡言，完全是看在晚瑩的面子上。

周父當然只是嚇唬他，想他知難而退，可若他不肯退，也沒有半點其他的法子。

晚瑩的子犟，若真弄死了巫馬陵，還不知要跟家里怎麼鬧。

周父惱怒得吹胡子瞪眼，也只能怒氣沖沖的帶走了銀票。

半日后，周晚瑩便來尋他。

“我父親來找過你了？”周晚瑩滿懷歉意，“沒說什麼難聽話吧。”

巫馬陵說：“沒，來給我送錢的。”

“給你送錢？”

“你爹大方的，要給我五千兩，”巫馬陵頓了頓，道，“但他要我拿了這錢滾出長安，我不樂意。”

周晚瑩再次給他道歉。

“這事是我爹無禮，走，我請你打馬球。”

……

他們打馬球，一塊兒喝酒，賞月。

自從巫馬陵不同吵之后，周晚瑩越發覺得同他合得來，方方面面。

他們甚至在賀新歲之時，并駕齊驅出了趟遠門，去四季如春的膠冬。

去膠東的路上，他們路過山川，看過湖海。

大雪紛揚的時候，周晚瑩在那堆雪人，巫馬陵卻拿了個木，在地上劃劃。

周晚瑩跑過去，他就慌忙把地上的痕跡毀去。

但還是看見了。

他在用樹枝寫的名字，許許多多個周晚瑩。

“喂，”周晚瑩喊他，“過來看看我堆的雪人，像不像你！”

巫馬陵扭頭去看。

好嘛。

好大一個圓肚皮，好大的鼻子，哪里像了？

周晚瑩說：“是不是一一樣？”

“這手藝，絕了！”巫馬陵違心的夸贊，“去小孩子堆里，你就是他們的神。”

周晚瑩就特別高興。

“是吧，我堆雪人是最厲害的！你等等，我再堆個我自己！”

巫馬陵握住手腕。

“別堆你自己。”

“啊？”

“雪會化的，不吉利。”

他這樣說，周晚瑩愣了愣，看了眼堆的“巫馬陵”，立刻改口。

“那我堆的也不是你。”

“我八字，無所謂，”巫馬陵渾不在意的歪了下頭，催道，“走了，下個城了。”

……

回到長安，已是半個月之后。

用了五六日的功夫，把堆積的事兒理完。

回去的時候，順便去了趟巫馬陵那兒。

“怎麼不來找我？”

這幾日是忙的，但沒他打擾，總覺了點什麼。

巫馬陵說：“男子應當矜持些，說話，面，免人為難。”

周晚瑩聽得莫名其妙。

“又看了什麼奇怪的書了？”

巫馬陵說：“看了三從四德。”

周晚瑩噗嗤笑出聲。

“干嘛，急著守夫道，要嫁給我啊？”

巫馬陵不吭聲了，只是目深深的著，妻石似的。

周晚瑩便笑不出來了。

有點后悔自己的口無遮攔，就這麼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糊都糊不上了。

“那，那……”

扭了半晌，才說：“那你要多聘禮？”

巫馬陵雙手一攤。

“我不看中財的，你給個……五萬兩就行。”

周晚瑩面滯住。

“沒有，拉倒。”

太貴了太貴了，這人是真買不起。

……

然后次日，府上多了五萬兩白銀。

巫馬陵讓人把箱子打開，都給過目。

“這下子，娶我的錢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