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從來不會從別人里認識。
也見不得任何人說的不是。
“卓明月,我并非瞎子,你究竟什麼人,我心知肚明。”
卓明月聽慣了辱,詆毀。
卻在聽到他這些話時,心口猛地揪住,幾乎不過氣。
不敢回過頭去。
一向能夠在各種天崩地裂的場合冷靜,卻在這時候,不能夠回頭去正視他的眼睛。
“你知道的,等不到了,”卓明月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與其守一個兌現不了的約定,不如各自安好,也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秦時也知道,說這些是什麼用意。
貶低自己無非是告訴他,不值。
無非就要他別等了,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哪怕他從未糾纏。
他說:“你有沒有想過,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是孤一人。一個人,并沒有什麼不好。”
卓明月說:“這世上有許多好姑娘,而且如今你母親也不攔著你了,你該……”
“沒有什麼該不該,”秦時說,“你若是要說這些,就不必費口舌了,我很清楚自己想過的日子。而且我若放下,那也得等我自己順其自然的放下,你說,沒用。”
他轉,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卓明月等到他走遠,才回頭,著他的背影。
……
府外,宴清風的馬車停在那里。
他看著秦時從里頭走出,飛快的放下車簾,假裝自己沒打算來看。
秦時目不斜視的繞過它。
宴清風還是按耐不住,從馬車上下來,幾步追上去,攔住他。
“明月找你說什麼?”
秦時看了他一眼,語氣很淡,“沒說什麼。”
宴清風眉宇蹙。
“不可能,前兩日還日日去康子意那座荒廢府邸,親自打掃,今天來見你,肯定心里有事。”
康府中那間廂房,秦時后來去過的。
是在卓明月被宴清風強行帶走之后。
托宴青菱告訴他,不要擔心,看得見了,能夠好好照顧自己。
秦時心想,都自難保了,竟然還想著他別擔心。
他想,應當是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說,平日里可不太安靜。
只是到了這時,也唯有這一句了。
秦時看著宴清風,說:“心里有事,你來問我?”
宴清風艱難道:“從未為了見一人,這樣盛裝打扮。……心里的事,跟你有關。”
盡管不愿承認,盡管避諱了秦時多年。
可的心,他到底是半點掌控不住。
哪怕如此,他還是想知道,到底怎麼了。
若是實在放心不下秦時,想再續舊,那他也不想做最后一個才得知自己被判死刑的人。
秦時面沉靜,瞧不出波瀾。
“你一個大男人,就別胡思想了。都給你生了孩子,你還整日疑神疑鬼的。”
宴清風啞著聲線。
“可是從未這樣特地盛裝華服去見一人。”
向來喜歡穿得輕便,頭上也不喜戴那麼多繁重之,除非很重要的場合,才避無可避。
而且本就很,不抹胭脂黛,便勝過萬千艷花,可今日卻親自上妝。
秦時說:“那是日日在你邊,越是親近的人,越是不必隆重相見。”
“是嗎,”宴清風說,“那找你,到底是同你說了什麼?”
他非要刨問底。
秦時闔了闔眼,道:“勸我放下。”
宴清風愣神之后,面上有欣喜之。
“真的?”
他知道秦時和卓明月的約定。
那日在攬月閣的門外,他聽到許多。
那是個十年,二十年,幾十年都不可作廢的約定。
是到老,到死,都心存彼此的約定。
這個約定的存在,宴清風始終耿耿于懷。
當日在攬月閣,他不敢推門進去,一旦推開,卓明月便不再在他面前偽裝。
會護在秦時面前,與他撕破臉。
他只有佯裝什麼都沒發生,才能繼續飾太平。
平日里,他不敢提秦時,哪怕見到,他也不敢為難,不會表自己的介意。
幸而這麼久來,明月都沒有再同秦時私下相見過,仿佛他們之間,真的從無瓜葛。
宴清風小心的維持這局面。
可終究,明月還是見他了,甚至是明月主約見的。
相見一事,并沒有打算做任何瞞。
是無所畏懼了,坦坦,宴清風的心卻是忐忑得要跳出嗓子眼來。
他們在里頭相見的那一時半會兒,宴清風無數次起了沖進去的念頭。
終究還是退了。
宴清風唯一沒想到的是,卓明月見秦時,只是勸他放下。
不敢這麼想。
秦時說:“不想背負對我的愧疚,想專心與你在一塊兒。宴清風,你等到了,我再也等不到了。”
……
宴清風進到那小樹林中,卓明月還立在深坑前發呆。
他解下自己的披風,給蓋在肩上。
推開去,無力道:“我回趟自己家,你也要跟著?”
宴清風從語氣里聽出了一點兒不耐煩。
他小心翼翼的說:“沒有特地跟著,正好在附近辦事。”
卓明月“哦”了聲。
宴清風想問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斟酌著該怎麼開口,才不會讓覺得被催。
又慢條斯理的說:“你把康府那間廂房里的東西給扔了。”
宴清風輕聲嘀咕:“我只是想著幫忙收拾干凈,那些小玩意兒也好多年了,沒用了,不如扔掉。”
卓明月這才看了他一眼。
的目很淡,卻他倒一口冷氣。
“也沒扔掉,讓人放著呢,要是你想看,我人找出來。”
得知了那些小玩意兒的來歷,宴清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扔,又不敢扔,只怕到時候冷著臉他一五一十的還回來,故而他讓人先收著,看看有沒有問起那些東西。
卓明月沒什麼語氣的說:“以后不準我的東西,不管那東西有用沒用。也不必再做這種事來試探我的態度,你要試,那你必定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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