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迷霧之五

回VIP席位的路途很短。但在後跟了一只喋喋不休的黑烏的時候, 它仿佛被無限拉長。

“小郁。”走著走著，克拉羅斯把郁飛塵拉進一個無人的角落，真誠道：“我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想要請教你。”

郁飛塵的目很不耐煩, 讓他有話快說。

“假設你讓老板生氣了, 應該怎樣挽回？”

郁飛塵沉默了一會兒, 面無表回答：“我從未聽過這樣可笑的假設。”

克拉羅斯：“……此話怎講？”

郁飛塵往前去，不置一詞。

兩分鐘後目的地近了, 但主神的座前多了一個人。

“怎麽，搶飯碗的又來了麽。”克拉羅斯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原來是言而無信的鬼老兄，好久不見, 不知他的那片海洋怎麽樣了。”

此時, VIP席位。

主神的座前站著一個墨藍西裝的男人, 半長的卷發在腦後松松紮一束。

“冕下, 我是來自永夜荒蕪之地的海倫瑟，那裏有一片沉帆的海洋。”他彬彬有禮道：“很榮幸見到您，永晝的神明和主。”

主神微頷首, 道：“曾有耳聞。”

“我的榮幸。”海倫瑟說。

他的目直勾勾地停在主神的右手手指上，餘則不舍著主神的面龐。

“親的主，今日一切都遠遠超過我曾對您的想象。還要如果我此刻對您單膝下跪, 可否獲得允許，親吻您的手指？”

聽聞此語後, 神明那垂睫看向一切世人的神終于發生了一點變化，目聚焦在海倫瑟上。

祂道：“如果你願將全部領土獻上。”

“當然, 當然, ”海倫瑟眉開眼笑, 往前一步, 預備下跪, “榮幸之至——”

一只手放在了海倫瑟的肩頭。冰冷的寒意讓他以為自己的軀已經變了一千年冰雕。

“……”海倫瑟的眼角挑了挑，僵地側頭，看清了來人。

“原來是黑國王閣下，日安。您這是在做什麽，阻礙永晝領土的擴張嗎？”

郁飛塵目看著安菲，同時緩緩靠近了海倫瑟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話。

海倫瑟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真是令我害怕。”他對神明道，“您好像有麻煩了，我的主。”

郁飛塵似乎笑了笑。

“你的主？”

氣氛冰冷且繃，克拉羅斯立刻上前勸架：“哎呀，哎呀，都是朋友，不要一言不合發脾氣。這只是海王閣下的口頭禪罷了。所有五大致對稱且願意躺在他的床上的人都能為他的主。”

海倫瑟：“多年不見，報喪人閣下挑撥離間的本領依舊讓我嘆為觀止。早就聽說你謀了一份好差事，看來傳言不假。”

克拉羅斯但笑不語。而海倫瑟一邊說話一邊向後退，并在向下的階梯上不慎絆了一個踉蹌。絆住後，他迅速調整姿勢，轉離開了這個地方，仿佛再不遠離，就將有可怕的事發生。

安菲看向郁飛塵，似乎好奇：“你對他說了什麽？”

“沒什麽，”郁飛塵淡淡道，“問了一下可否獲得允許，去他的世界做客。”

克拉羅斯：“想必你那時的措辭并沒有現在這麽禮貌。”

郁飛塵走到安菲近前。安菲坐著，他站著，他想從安菲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但安菲只是用他的手臂當做扶手，從位置上施施然起。

目相對，某位神明的態度依然像第一次把他當做扶梯使用時那麽自然而然。

此刻觀衆席上空盡數亮起燈，大廳明亮，但全部的線卻似乎都彙聚在了神明那晨曦般的金發上。

最後看了一眼跡斑斑的鬥場，祂道：“走吧。”

轉的那一刻，鬥場地面轟隆震，連帶著觀衆席也不穩定了起來，先前被割開一道裂口的地方竟然現出複發之態，開始分崩離析。

一道傷口即使後來愈合，那地方的結構依然會有些脆弱，那麽，後續的崩潰也就是可以預料的事了。尤其是在安菲有意管殺不管埋的況下。

灰霧湧起，迷霧之都試圖修補自。荷的目也更加如芒刺背。

主神已經起，永晝的其它人也陸續離開坐席。克拉羅斯重新披好了他的黑雨，走在墨菲旁邊。

前方不遠站著一個紅頭發的郎，手腕上纏繞著一條綠寶石一樣的蛇。

還沒離近，克拉羅斯就輕笑道：“日安，杜莎夫人，您比上次見面時更麗了，是領域又穩固了嗎？”

被稱為“杜莎夫人”的郎回複道：“日安，報喪人。現在還覺得我總是試圖謀害你麽？”

克拉羅斯：“不了，我現在過著很安穩的生活。”

杜莎夫人移開目，對神明輕輕頷首，再深深看了郁飛塵一眼，然後轉離去。顯然，此來并不是要和克拉羅斯敘舊，而是想和永晝主神打個照面。

克拉羅斯：“在杜莎夫人的世界裏，容越的人地位越高，而醜陋者會被丟去喂蛇。”

溫莎若有所思，卻不是因為杜莎夫人，他問：“報喪人？”

克拉羅斯：“因為對永夜裏的諸神了如指掌，所以當他們的世界即將崩潰時，我總是第一個來到的人。很多人因此視我為不幸的化，這很沒有道理，對吧？”

“你也曾向我報喪嗎？”

“還沒來得及去為你舉行葬禮，你解構了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

另一旁的立柱下站著一個廣袖長袍的白發男人，手托一張銅卦盤。

克拉羅斯：“日安，月君。”

月君無視了克拉羅斯，他和杜莎夫人一樣，與主神照面致意後離開。他和郁飛塵過手，因此省去了觀察的步驟。

并沒有劍拔弩張的氛圍，而是更深沉的相互審視。平靜的海面下，誰都看不清暗流如何湧。

克拉羅斯：“月君在自己的世界外布下了重重疑陣，時常有人來自投羅網。小郁和他在場上打過架，但他的可怕之不在于他本。”

很快，又有一位外神前來。克拉羅斯與他招呼，并在招呼完之後介紹他的世界與特點。現在他整個人仿佛一枚博館免費贈送的劣質導游機。

終于，在介紹到第十一位外神的時候，郁飛塵道：“你在對誰說話？”

克拉羅斯拉下雨帽檐，黑暗中：“丟一塊石頭……誰應了就是在對誰說話。”

安菲冷冷看他。

而墨菲深呼吸一口氣，垂在側的手握拳，然後快步離開。

“……所以說，我這份工打得真的很難。”克拉羅斯嘆口氣，追了上去。

沒有守門人，世界變得安靜了許多。觀衆席上曾經滿是看客，如今空空，偶爾才有一個人出現，直面永晝的主神。更多人則藏在暗，并未現。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先于主神邁出大門，而是在等待祂先行離去。就連先走了的墨菲，也只是在出門等待。場中靜默，一切在場者都默認這位神明擁有絕對的優先權。或許這就是永晝真正的地位。

走出門不遠後。一位黑雨率先發出笑，是“曾被隊友殘忍拋棄”。

他的隊友說：“……雖然現在已經裝完了，但我還是希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真的來得這麽整整齊齊。迷霧之都的力量真的很人。”

離開地下賭場時，暮已經籠罩了整座城市。又是賭場進客的時間，賭徒、貴族、舞散布在寬闊的街道上。在裏面的時候覺不到時間流逝，但是變化已經發生。

這不再像是一個活著的城市，仿佛在某個時刻按下了靜止，每個居民都定格在原地，只有眼睛在移。

走過去的時候，千百道一模一樣的目靜靜投向他們，目送他們離開。

一行人在郁飛塵和安菲曾待過的旅館下榻，典雅的裝潢裏，侍者們同樣靜靜看著他們，不招呼，也不為他們開門。于是他們撬鎖的撬鎖，踹門的踹門，最後都獲得了自己的房間。

黑石板難得迎來了靜默的時刻，Acri發了一條消息詢問為何無人說話，只得到了名為“玻璃瓶”的id回複的一句：“傻。”

[Acri]：嘻嘻。

郁飛塵沒有踹門也沒有撬鎖，規則降臨，房間厚重的木門在主神面前自打開，他也進去了，進門的時候把金玫瑰隨手丟在了置臺上，發出“當啷”一聲響。

無人點燈，夜過窗欞落在神明雪白的袍上。

郁飛塵：“你沒有什麽想說的？”

“有。”安菲不看郁飛塵而是看著窗外，道：“但在這之前，我需要一些時間來失去記憶時發生的那些事。”

郁飛塵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的安菲。耳畔響起年人嗓音居高臨下的一句“我是你的主人”，同時，他還想起了被潑掉的果，被捂住的呼吸，以及被嫌棄的墨菲。

似乎的確需要時間來面對。

于是郁飛塵點亮了蠟燭。玻璃窗立刻映出他們兩人的影子，并模糊了外面的景，使安菲不得不看見他們兩個。

“……”

眼瞳裏浮現無奈的笑意，安菲轉，面對真正的郁飛塵。

祂看起來還像暮日神殿裏一樣溫和平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仿佛他們之間并沒有瞞與欺騙的賬目需要清算。或者說，神明本就是一件容不改的雕像，無論發生了什麽。

空氣中，恐怖的力量如同被激怒的兇，發出冰冷攝人的吐息。它無時無刻不在想撕毀眼前人，此時尤甚。

郁飛塵深呼吸一口氣，抑著那冰冷的躁。他越接近本源的力量，理智就消散得越快。

終于，安菲開口：“你想問什麽？”

想問的有很多。

譬如那些忘記的是什麽，為什麽要將它封存。

譬如，你有意放任守門人喚醒我的本源，要用它去做什麽。

或者陳述事實，你需要給我一個代。

靜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像冰花凝結在窗戶。

郁飛塵：“你的生命還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