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彌兒 01

清晨到來的時候, 城市裏的人們依舊靜止在原來的位置。侍應生端著銀盤站在走廊，只有眼珠隨來往的客人緩緩轉。

房間的門陸續被打開，出來的人在旅館一樓見面。

──看起來都沒睡好的樣子。

墨菲就不用說了, 他自從來到迷霧之都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可見卡是害人的。

墨菲旁邊的克拉羅斯用黑雨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看不出神如何，但他聲稱自己徹夜未眠, 進行了一些研究，譬如天平的運作原理。

希娜在一夜過後智商有了顯著的增長，已經可以心算2的50次方。然而當戒律在報出數字的下一刻點頭淡淡說：“你算對了”後, 希娜看起來有了強烈的辭職, 當把這目投到自己老板的上, 卻發現老板靠在郁飛塵肩上, 還在睡覺。

不僅在睡覺，還是在以年的狀態睡覺。

看見的瞬間，希娜的眼睛都要直了。

永晝主神完無瑕的容, 在尚且年時，與後來相比，多了一……讓人覺得自己也可以接近的覺。

旁邊的兩個黑雨也在如臨大敵地互相使眼。

這真的是能給外面的人看到的嗎？

不能吧。

──算了, 老板開心就好。

“天涼了，讓海倫瑟死了吧。”

大門傳來開門的靜。說什麽來什麽。

“早安, 我的主，聽聞你昨夜在此下榻, 真是一個好地方, 配得上您, 有什麽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海倫瑟的眼睛在鎖定了安菲的位置後, 幾乎要掉出來了, 他看起來已經暈頭轉向，繼續著未完的話，尾音飄忽：“……什麽都可以。”

安菲聽見有人說話，似要擡眼。

郁飛塵單手蒙上安菲的眼睛，擡頭看向海倫瑟。

空氣瞬間變得寒冷。和昨天似曾相識的窒息再度湧上海倫瑟心頭，想起這人昨天說出的要去他領地做客的威脅，他尷尬地笑了笑，剛想再爭取一下，就見那柄漆黑的長劍毫不避諱地擱在這人前面的桌面上，散發著毀滅的氣息。

再一轉眼，幾乎所有人坐著的位置都護衛著中間的主神，中間的幾個黑雨更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海倫瑟果斷道：“打擾了。”

關門，離開，一氣呵。

來之前覺得看看又不要錢，來之後發現看看會要命。海倫瑟扼腕，看一眼關閉的大門，到抓心撓肝。

“不錯，保持。”一位黑雨說，“這裏不會真有比海倫瑟還過分的人了吧。”

聞言，大家先是言又止，然後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郁飛塵。

“……”

不知何傳來簌簌的聲音，一條綠的藤蔓艱難地爬向安菲。它不知遭了什麽待，已經變了一條桿藤蔓，只有最頂端還剩著兩片小葉子。藤蔓爬到安菲上，正打算在最喜歡待著的右手腕纏上去，卻覺到安菲主人的右手腕不知為什麽被搞紅了一大片，郁飛塵的手指在寬袖下給他一下下按著。

都隔夜了，做這些還有什麽用呢，難道整整一夜就沒有人發現它不見了嗎？就算沒人發現……藤蔓試探地往郁飛塵上湊了湊，卻發現這人上已經一點鮮的味道都沒有了。

藤蔓悲從中來，最終只能在安菲的左手腕卑微地躺下，假裝一點都不傷心的樣子。

覺到藤蔓纏繞，安菲緩緩睜開眼睛。

藤蔓了，引起安菲的注意。而克拉羅斯則在老板的目投向他時作茫然不知發生何事狀。安菲看起來不是很想搭理克拉羅斯。

迷霧之都裏，人的不會到，但神們依舊保持著定時早餐的儀式。兩個黑雨潛了旅館的後廚，收拾了一頓看起來很像那麽回事的餐點。餐桌上很安靜，沒有什麽談聲。他們都在等，新的規則會在徹底天亮時到來。

先前經過的獵殺、搏鬥游戲都是在迷霧之都的外圍發生，無法代表整個迷霧之都的難度，也不能彰顯這個地方的真正力量。它就像一座林，現在的邊緣地帶最安全，越往中央去，越是危機四伏。

終于，當晨霧退去，灰蒙蒙的街道漸次清晰時，幾行文字出現在天空中，同時，宣告聲在每個人耳畔響起：

“安息日即將到來。”

“客人需得到迷霧之都居民們的認可，才能獲得安息日盛典的邀請函。”

“每位居民手中都有一把鑰匙。”

“得到它，然後前往迷霧之都更深。”

文字在天空中去的那一刻，整個城市突然活了過來。

靜止的空氣瞬間恢複流，窗外傳來行人們喧鬧的笑語聲。侍應生們在旅館的大堂穿行，對客人們致以真誠的微笑。後廚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飄散出烤的香氣。昨夜那千萬個人長了同一雙眼睛的景象仿佛只是錯覺一般。

“又要找鑰匙？”一個黑雨說，“不瞞你們說，我進迷霧之都的鑰匙不是自己找到的，是有人送給我的。”

郁飛塵：“？”

另一個黑雨：“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然後讓他心甘願送給你嗎？”

“彼此彼此嘛，我只是以理服人。”

阿加：“你們別鬧了，按正常流程來。”

“好好好。”第一個說話的黑雨答應了阿加。他就是那位“曾殘忍拋棄隊友”。下一秒，只聽“拋棄”用呆板的，仿佛在背誦提綱的語氣道：“迷霧之都的指示是‘去居民手中得到鑰匙’。看起來像是能從單個NPC手中獲取線索的一類副本。方法有很多，我們樂園默認的行方案是介到居民之間的事件中，或者找到一只看得順眼的居民，拍拍他的肩膀，詢問：你好，有什可以幫到你的嗎？再然後，你就知道自己的任務了。當然，在這種況下裏，我們要友善地對待他們，免得他們不把鑰匙給我們。等拿到鑰匙，就可以研究它的用法。”

說著，他念叨說：“說了這麽多，我先找個長得順眼的試一試。”

這時，正好一位戴著高高的白廚師帽的人經過附近，他型魁梧、滿面紅，正四下張，像在尋找什麽。

拋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洋溢著真誠：“你好，廚師大人，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廚師被拍了肩膀，面嚴肅地看向拋棄，看了幾秒，又轉頭看向他來時的方向，目在那一桌滿滿的早餐上停留。

最後，廚師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黑鍋。

“就是你們竊了後廚的食材！”

“還有你、你、你！什麽時候到我們的旅店來的？我怎麽沒見過你們！”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快逃！”

最後的結局是旅館的大門對他們無關閉，而引發了這一切的拋棄迅速跑進了外面的街巷，廚師揮舞著黑的大鐵鍋追不舍，兩人一逃一追的影很快消失在了城市中。

其它人則站在門口，接其它居民的注目，聽著一些竊竊私語。

早晨的風吹在他們上，寂寥，而又凄清。

來自永晝的各位神再次帽檐的帽檐，看卡牌的看卡牌，發呆的發呆，假裝無事發生，自己只是路過。

只有安菲面上浮現微微的笑意，像是看到有趣的事。

最後，克拉羅斯長嘆一聲：“走吧，我們換個街道生活。”

這座旅館的不遠就是地下賭場和賭場對面的小教堂，再遠，就是被他們燒了廢墟的百貨商店，迷霧之都的外圍實在被他們折騰得滿目瘡痍。

郁飛塵思索片刻，往小教堂的方向走去。他記得那裏有一位特殊的老修，解答過他關于“安息日”的問題。

然後他看向安菲，想用目問一下安菲要不要一道，然後就見安菲已經自發進了跟隨的狀態。

……也行。

昨晚過後安菲就一直在睡覺。關于今後怎樣對待彼此，他們還都沒有任何表態。

現在看來，生活還是在繼續，安菲永遠不會變。變了的是他自己的念頭。

小教堂在一修道院。修道院五髒俱全，有宗教儀式的區域、修士和修學習的場所，也有收容孤兒、老人和病人的救濟院。

小教堂前沒見到老修的影，于是郁飛塵往修道院深走去，路遇的神職人員會禮貌地對他們點頭。

終于，在救濟院的一棵樹下，他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老修。穿著一黑修服，膝上蓋著一條舊毯，坐在樹上，周圍環繞著一圈八九歲的小孩，看起來正在給孩子們講什麽。

走近了，他們聽見老修的話語。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像你們一樣純潔、麗的孩子。他學到了很多知識，後來又走過了很多地方。他覺得，有些事與他想要的不一樣。于是他離開了自己的家鄉。”

“他卻不知道，世界從來是這樣殘破呀。”

蒼老的嗓音，帶著一慨，像一聲嘆息。

然後老修擡起頭來，看見了走過來的安菲和郁飛塵。

渾濁的目在兩人上久久停留，最後，老修說：“孩子們，和遠道而來的客人打個招呼吧。孩子……讓我看看你。”

前一個“孩子”，說的是環繞在膝下的孩，而後一個“孩子”，說這話時看向的是安菲。

白袍金發的年安靜地走到前。

老修靜靜端詳著他，許久，嘆息一聲：“唉，我老了，已經記不清你上一次來是什麽時候了。你還好嗎，孩子？”

安菲說：“我還好。”

“希你一直都這麽好。哦——但你的騎士不怎麽好，”老修看向郁飛塵，目頓時嚴厲了起來，“上一次我見到他，他竟然正在帶人翻越教堂的圍牆！這是一個高貴的騎士該做的事嗎？”

竟然還記得這樁事，而且還對安菲告狀。郁飛塵不得不上前一步，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他對老修說：“您好，有什麽我能幫到您的嗎？”

“哼……你總算還記得一樣騎士的德。”老修說：“我弄丟了一本教導孩子時會用到的書，就在修道院裏，你去幫我找到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