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亡靈書 04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一個月夜。在這個月夜裏, 有一個為所困的年輕人做了一個夢。他看見自己慕的那個人孤獨地站在寧靜的湖畔,那憂郁的背影令他心碎。”
“醒來後,那場景還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相信那一定不是夢境, 而是真實。于是他披上服, 匆匆走出庭院, 穿過林和草叢,荊棘劃傷了他的和腳, 一直在流,但他還是一路來到夢見的那座湖畔……”
這確實像個故事,而安菲的語調同樣輕緩, 似乎也充滿憂思。
“他到了, 卻看見湖畔空無一人。”
“他不願相信, 于是一步步黯然走到夢中人曾站著的位置, 就在這時,在月的映照下,他卻看見那地方靜靜躺著一塊晶瑩的水晶一樣的石頭, 那石頭比湖水還要清澈,讓人還以為是天上的星星倒映在了地上。只是第一眼,看見的人就忘記了他的人, 他捧起它,欣喜若狂地大笑起來, 把它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他說,這是塊有心跳的石頭, 它在和他說話, 他能到它。”
“這就是第一個故事, 關于第一塊輝冰石怎樣出現在世上。”年纖長的手指過剔的輝冰石的表面。
“第二個故事和無關, 是個寓言故事。”
“你知道, 一樣東西越是難以得到,就顯得越珍貴。一件珍貴的東西,往往又象征著尊貴與榮耀。如果它同時又很麗,它的價值便倍增長——也許它本是沒有價值的,但是,有人需要它象征著的東西。”
“國王和貴族們在地面下得到珍稀的金屬,在海洋中得到珍珠與珊瑚,從類或活人上得到骨骼、牙齒和皮。同樣的事一直在發生。”
“可是,人們真的在意這些東西的本質麽?”
“在有關輝冰石的第一個故事和關于它的傳聞逐漸傳到更多人耳中時,另外一些輝冰石也出現了,它們有大有小,小的像一粒珍珠,大的像一片湖泊。不論大或小,它的出現總是伴隨著一些浪漫或神的逸聞。人們見到它的時候,總是到心神馳,有人因它疾病痊愈,有人因它陷瘋魔,還有人聲稱自己得到它,就擁有了命運神的眷顧。”
“很快,它為人們夢寐以求的珍寶。無數人都想看它一眼,而擁有它的人,也像是擁有了非凡的榮耀,當然,竊,爭搶,這些事時有發生。”
“不過,這種形沒有持續很久,不到一百年後,輝冰石就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
安菲在這引人好奇的懸念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道:“因為這片土地上疆域最遼闊、軍隊最強大的國度的君主,相信這種神的晶石能護佑自己的靈魂。于是他要用它來裝點自己死後居住的宮殿。從此後,代代如此。”
“最後,它們一經出世,便被收集。輝冰石被一代代君主埋了深深的地底,直到絕大多數人都忘記了它的模樣,也忘記了它曾經擁有的價值。這就是第二個故事。”
“那麽,第三個故事,你猜是什麽?”
郁飛塵:“是它被再次發現的故事。”
安菲點了點頭:“這個故事,比前兩個故事都有長一些。”
“你知道,沒有哪一位君主,哪一個國家,哪一種宗教的統治是永恒的。”
“很多年之後,作為第二個故事主角的那個國家已經不再是最強大的那個,它的都城被另一個國家的軍隊踏破,當他們信仰的神明不再護佑自己的子民,而戰勝者信奉的神明卻降下勝利的福祉的時候……昔日君主那傳聞中埋藏著稀世珍寶的陵墓,也被撞開了大門。”
“破門而的士兵們看到那座夢幻一般的世界時,首先忘記了呼吸。”
“再然後,他們到自己的靈魂在那一剎那得救了。”
“戰爭的熱正在他們心中盤旋,輝冰石的出現激發了更大的狂熱。被心的驅使,他們丟下武,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爭奪那些輝冰石制的皿,拆下牆壁與天花板,砸碎沉眠著的晶棺——棺中的死者,面容和仍然完整如活人。”
“失控的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主事者不得不派出更多人來到這裏平息事態。”
“那些人裏,有一位這個國度的神職人員。嗯……那是一個古老的年代,宗教總是必不可。我們不知道他的職位,于是姑且稱作神父。”
“在輝冰石制的陵墓裏,這位神父保持了難得的清醒,他視那為魔鬼的,命令下屬用黑紗蒙上眼睛,使他們只能勉強視,然後去死那些已經瘋狂的士兵。同時,他自己卻并未蒙眼,而是要與魔鬼的較量一般,與它們直直對視。”
“一些人揮刀砍死了另一些人,鮮濺出來,在輝冰石制的地板上流淌。”
“這時,神父卻忽然大了一聲。”
“揮刀的士兵們以為這時要他們停手,于是停下了作。神父卻瘋狂地大喊,繼續,繼續!”
“最後,所有陷瘋狂的士兵都倒在泊當中,而神父抖著在最大的那塊輝冰石前跪下。”
“原來,他看到,每當有一活著的人死去,那些迷幻的芒裏,就會有一簇特定的彩散去,他甚至看見,有時候,那彩的消失,比那個人的死去,還要早一瞬。”
“他像是終于得到夢寐以求的啓示,在輝冰石前痛哭,他高呼在這些神異的石頭裏,自己看見了真正神明的面容。”
“這就是第三個故事的結局了。”
“你問我後來?後來…輝冰石從墳墓裏,進了教廷中。煉金和占星的學者也都拋下自己原本的行當,開始解讀那些怪陸離的彩究竟帶來了怎樣的啓示。”
“再後來……那國家已經不複存在,在它之後的國家也早已不在了,那宗教也幾次消逝又複生,教義在時的流逝裏數次改變,不再是當初的模樣。”
“但是輝冰石中的芒怎樣映照著人世間的流變,又怎樣蘊含了世間的真理,卻在一代又一代人留下的手冊中,逐漸明晰。”
“那些人們原本依附于一個又一個國王,但隨著逐漸接近了那比魔法更神,比刀槍更強大的力量,他們的地位逐漸超過任何一個國家。”
“再後來,他們掌控力量,已經不需要再以輝冰石為介。”
“而後,他們自稱為獨立的、代行神明旨意,為人世消弭災禍、傳播福音的……神殿。”
“神殿信奉的神明沒有冠詞。很多宗教裏的神明都有名字,以便信徒稱呼。可是,若那是這世間唯一的,象征一切真理與終極秩序的真神,祂也就無須名號,不是麽?”
“有些東西,總要給它一個名字。”安菲輕聲道,“當我在那些不允許我閱讀的書籍裏讀到這三個故事,我就明白,他們的神,原本就是一個虛指。”
“或許,這件事,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明白……”
夜裏,年的神難辨。
就在這時,那座有輝冰石穹頂的殿堂裏,傳來祭司近于癲狂的呼聲。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看到神明要告訴我們……”
郁飛塵和安菲走到殿堂門前,那裏不知何時已經齊刷刷站了一排白的學者。
而祭司背對著他們,高舉起雙手,用瘋癲中帶有莊嚴的語調宣布:
“神明的啓示,已經降下。”
“我看到無數黑的敵人正從四面八方湧向我們的城市。它們將毀滅我們的一切。”學者說:“從今日起,我們需要一座世上最堅固的堡壘,我們要用它來抵擋敵人——這是神明留給我們的唯一道路!”
沉重的鐘鳴聲響徹城中。
“告知全城,我們要修築這世上最堅固的堡壘,即刻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