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君主墓 11

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一路無阻, 郁飛塵來到最初分岔口的時候，追兵還沒跟上來。只有穿著黑西裝的古板青年如影子一般跟著他。

“021，您可以直接這樣稱呼我。”

“我對您沒有任何惡意……您很強大, 令人想要追隨。我只是想…盡可能地多了解您一些。”

面對著郁飛塵, 他的態度異常彬彬有禮, 溫順得堪稱謙恭。

只是背對著這人的時候，郁飛塵總能到他用一種狂熱的目在注視著自己。

郁飛塵沒理021。

這種況出現過很多次, 在樂園有一些雇主會反複地雇傭他進副本，然後全程用這樣的目盯著他，對此, 他什麽都不會做, 因為最多兩三個副本過後, 雇主就會發現自己賬面上已經沒有任何錢可以雇人了。

郁飛塵來到那扇雕刻著大劍的門前, 他沒有先拿出鑰匙，而是借端詳著那把劍，確認它正是壁畫裏, 國王的武士常常背著的那一把。

一種微妙的對應。

雕刻酒杯的門後卻沒有酒杯的蹤影。所有獻上杯狀皿的臣民都被死，壁畫中反而描繪了大劍的來龍去脈。

021用嚴謹的語調說：“可以推斷，在這扇門裏我們將看到酒杯的故事了。”

郁飛塵依舊并無回應, 仿佛那只是一團空氣。021的臉上卻沒有出任何不虞的表，而是保持著略帶靦腆的姿態微低下頭：“您不需要回應我。”

郁飛塵面上看不出任何神, 他拿出那枚安菲從國王上取下的鑰匙，進爬滿鏽跡的銅鎖中。鏽跡與鏽跡, 鑰匙進的過程格外滯緩慢, 只在底的那一刻發出一聲格外輕靈的咔噠聲。鑰匙是正確的。

銅鎖上刻著一句話。

“開啓者永詛咒。”

塵封的墓道大門緩緩開啓。幽紅的芒亮起, 墓道裏每隔一段距離, 左右牆壁上都有暗紅燈盞, 像一對對蟄伏在黑暗中的眼睛，使整條墓道都彌漫著不祥的。

追兵的腳步聲近了，郁飛塵回掩上大門，上門閂。

門掩上的一瞬間，似乎有喟嘆般、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墓道最深傳出。

“過來……”

“來我這裏……”

“小心……”

與此同時的一刻，郁飛塵忽然繃向前方躍起，剎那間沖過幾步，離開了這片區域！

墓道的天花板抖，數十塊落石自暗的機關裏滾下，轟然砸在他們方才站立著的地面上！021跟在郁飛塵後，堪堪躲過。再晚一秒，他這副軀恐怕就了落石下的爛泥。

躲過落石，郁飛塵著腳下磚石那微妙的。平平無奇的地面下有堪稱巧的設置，一旦有外人進便機括，被落石殺死。但機關已在長久的歲月中老化，只要不在同一地點持續停留，落石就不會被發。

他腳步不停，在墓道中行走。空氣中彌漫著火油的氣息，濃郁得幾乎凝固，此時只需點起一小簇火苗，空氣就會燃燒一片火海。

墓道中的種種，無不昭示著此地不歡迎他們到來，正如銅鎖上“開啓者永詛咒”的銘文。比起君主所在的那座無數臣民來朝的陵寢，此地更像是一座有死者長眠的墳墓。

鬼魅的、沙啞的聲音又響起：“往前走，不要回看……”

沒有追溯那聲音的來，能在墓道裏發出聲音的，總不會是活人就是。

郁飛塵沒回看，而是在昏暗的下努力辨認著墓道中的壁畫——

這畫竟然和另一道門後的接上了。第一幅壁畫繪制著盛會結束後，君主在城門送別客人的場景。客商和使臣們滿載而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君主臉上亦有平易近人的神，武士依舊抱持大劍隨侍在君主後。

落石反而擋住了追兵的腳步，口傳來撬落石的聲音。繼續往前，壁畫上，客人們各自踏上回往的道路，走向一無際的地平線。

這幅壁畫的構圖格外獨特，以至于水般的歸客不像是畫面的焦點，反而那條地平線才是。

下一幅，原本空無一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隊人馬。他人都在離開都城，這一行人卻快馬加鞭朝都城趕去，像是遲到一般。

是遲到了，接下來的壁畫上，他們終于抵達城門，為首之人單膝下跪向國王獻上一只盒子，其餘客人都停下離開的腳步看向這邊，張那件禮。這一張，畫面的焦點無疑是那只的象牙雕盒。

武士接過雕盒，呈遞給君主。君主將其打開——

背後，鮮紅的影子一閃而過，鮮紅士兵越過落石追過來了，為數衆多，腳步雜。

前方恰是一個拐角，火油的味道淡了一些。

郁飛塵燃一火柴往後方拋去！

烈火在墓道中轟然燒起，火舌瘋狂卷向他來時的方向，將鮮紅士兵盡數吞沒。

至于始作俑者本人，已經轉進了另一道安全的走廊。

昏暗中前行一段，正前方是一堵高牆，暗紅燈盞環繞著一幅巨型壁畫，赫然是那盒中之的特寫。

象牙雕的盒中平鋪著耀眼的綢緞，無數珍寶堆放在盒中。剔的寶石，熠熠生輝的珍珠，打磨神符號的鑽石飾，華之堆積，都是在拱衛著最中央的。

那是一盞黃金聖杯。高腳，造型奇異而神聖，暗刻著複雜的花紋，鑲嵌以紅、深藍、綠與紫的寶石。一切細節都纖毫畢現——這畫如此巨大，顯得那杯愈發神聖，而站在畫前的人變得渺小。又是宗教式的手法。另一扇門後也有一幅這樣的壁畫，描繪武士手捧大劍向君主效忠的形。

倒不難認出，這正是那扇門上的杯子。

鑲嵌聖杯的門後。

目視著021的影鬼魅般隨著郁飛塵消失，安菲臉上浮現莫測的神。

“覬覦他人之，不算是良好的德行。”他微笑說，“你們說呢？”

兩條剝皮惡犬忙于搖著尾向他示好，并未做出有效的回答。

舞會已經結束，接下來是盛大的夜宴，應當賓主盡歡。

安菲用一件黑披風遮擋了白袍避開君主那些搜尋他的耳目，在剝皮犬的帶領下穿過宴會廳，來到後方的回廊。一個連酒杯都沒有的宴會沒什麽值得參加的。但杯子究竟在哪裏？

直到此時，君主的目還沉著在廳不斷逡巡，使客人們也噤若寒蟬。

“他真的很討厭我。”安菲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不同于墓道、宴舞廳，後方是更加私人的區域，不為訪客所設，是君主日常生活的私人領地。

“我來過這裏嗎？”安菲輕聲自言自語，“還是說，國王的宮殿總是會建造這樣？”

剝皮犬聽不懂安菲在說什麽，但能聽到主人說話的聲音已足夠讓它們歡欣雀躍。它們興地向安菲的方向——

那高高在上的金發主人此時竟是閉著眼的。他沒有睜眼視，卻還能毫無障礙地在回廊間穿行。剝皮犬的尾搖得更歡快了。

圓形的長廊連接著議事廳、花園、戰利品的陳列室……

再往前會有一座噴泉，噴泉後，又會是一座花園。王宮的園丁和仆人們總是心照顧園中的草木，遵循最苛刻的準則，確保君主連一片枯葉和一斜出的紙條都看不到。事實上，君主并不會在意這些。

安菲睜開了眼睛，他走在噴泉旁卵石路的最中央，不靠左，也不靠右——他平靜地繼續往前走去，來到花園的邊緣。

一個莫名的作，他忽然向後回頭，看著那座已枯涸的泉池。

他走過去。剝皮犬跟上。

雪白袍的年影在噴泉池邊俯下，看著池中的卵石。厚重的塵土已在堆積的卵石上生，的空氣催生蒼綠的、銅鏽的苔蘚。

安菲過去，來到泉池的中央，那是一座卵石堆積而的小型假山。

目在那裏停留了很久，他出手，探向假山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角落的外表和布滿苔蘚的周圍卵石別無二致。

他手指卻向下勾住什麽，向上擡起——

苔蘚之下，卵石之中，他竟然拿起了一個杯狀的，有兩個手掌那樣大小，看起來沉甸甸。

手指拂去黏結的泥土，黃金質地的杯逐漸顯，燈火下，它的表面并不璀璨，其上鑲嵌的各寶石也黯淡無。

細細拭著其上的污跡，杯的紋路看似是圖案實則是文字。安菲看著它們。

他一生中走過太多地方，會的語言也過于多了，其中有一些，連他自己都已想不起是從何習得，只是看到它們，就自然明白那些晦複雜的符號後真正的含義。

他輕聲道：“凡飲此杯所盛水者……”

“凡飲此杯所盛水者……”獵獵火下，郁飛塵看著壁畫中聖杯的紋路，語義在心中自然浮現。

“遠離一切疾病與死亡。”

鄰近墓道已經徹底著火，灼燒的氣息愈發濃郁，他心中已經有了一點猜測，轉繼續往前走去。

火舌轉瞬間吞噬了恢弘華的巨幅壁畫，圖案剎那失，化作灰白的齏四散飄去。

021號餘看著珍貴的壁畫剎那消失，存在了千萬紀元的墓道被毫不在意地焚燒，再看郁飛塵毫無負罪的背影，角不由得搐了一下。

“真是太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