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神啓十六

從莎樂手裏, 安菲接過那枚小盒。

沉甸甸的的重量，他不認識這件品。

郁飛塵看向們。

莎樂與麗靜靜注視著他們，畔帶著溫和的笑意。但們的神態卻完全不像是今夜舞會上那兩位方才滿十七歲的。

看上去, 像是經歷過多年的塵埃霜雪。

“那麽, 兩位王, 講講你們過去的故事吧。”

安菲的手指放在開啓盒蓋的機關上。

那一霎，無邊雲霧在周圍展開。他們看見兩幅畫面。

是的, 兩幅。就像兩個世界即將對撞時的視野那樣，左眼看到一幕，右眼看到另一幕, 它們相互重疊, 卻各自不同, 有如兩條河流的糾纏。

左邊, 莎樂坐在影下的王座上，閉眼沉思。

右邊，麗在明的殿堂中獨自靜立, 悵然著遠方。

一道聲音同時在們耳畔響起。

“選擇鮮，還是水晶？”

許久後，莎樂說：“鮮。”

而麗說：“水晶。”

下一刻, 兩位略帶青的在各自的國度驀然睜開雙眼。

莎樂面對的是權力傾軋的國家，要為君主, 然後治理它。

麗面對的是信奉善德的國度，要得到選票, 然後讓它變得更好。

們做了所有能做的, 們相, 們也分離。

抑的王宮充滿著重重危險, 很多年後, 莎樂死于一場蓄謀已久的政變。

明的世界裏暗藏刀劍影，麗在一次觀念的爭辯中敗名裂，死在獄中。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此生的一切經歷在眼前閃回，那道聲音又在們耳畔響起。

“選擇鮮，還是水晶？”

莎樂依然道：“鮮。”

麗也還是說：“水晶。”

記憶煙消雲散，再度張開眼睛的時刻，兩個對前路一無所知的重新站在各自國家的土地上，這一次們依然要踏出腳步。

但旁觀的人卻會發現，這個世界的時間并沒有重新開始，它已經走過們在位的那些年頭，來到新的年代。

而們繼續將自己的一生獻給它。

這一次，莎樂把政敵送上了絞刑架，自己在一場戰爭中亡，麗王位穩固，因一場變革殫竭慮的在一個平靜的夜晚溘然逝去。

下一次，們依舊會忘記一切，來到自己的王國，然後死去。像花朵凋零在從未離開的故地。

們的國家在變化，越來越極端，越來越脆弱，水晶愈發閃耀，鮮也愈發深濃。

時間依然向前，兩個國家的通也越發困難，最後，在某一代，們徹底失去了聯系。

時演化，兩個世界的空間和時間徹底分開。

兩個國家也越發朝著不可知的方向奔湧而去。

異變的結構，難以療愈的痼疾，逐漸瘋狂的所有人。

在泊中閉上眼睛，莎樂忽然想，自己的選擇會不會從最開始就錯了呢？

在下剖開膛，看著自己變水晶的心髒，麗也會想，那個選擇真的是對的嗎？

所以下一次，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莎樂選擇了水晶，于是從遠方來到那個明的國度，遇見了王儲麗。

而在世界的另一面，選擇了鮮的麗也不遠千裏來到這個晦暗的王國，與這裏的莎樂相遇。

這是會同時發生的事嗎？正常的世界裏也許不行，可是在這裏，連時間也被截彼此對稱的兩段。

萬衆祝福的舞會上，麗對莎樂出手的同一刻，殺機四伏的夜宴上，莎樂也為麗戴上了戒指。

們的命運還在繼續。最終們還是會在落幕之時回整個王國，問自己：這真是對的嗎？

于是下一次，們又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命運就這樣纏繞勾連，用如此骨悚然又咬合的方式。

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醒來，世界的兩端彼此約束，所以它不會向外逸散一力量，也不會因永夜而消散，它只是在無盡的裏自行演變，然後將自己送上毀滅的高峰。

而們每一次都用盡全力，卻在最終發現命運是無解的殘篇。

但們還是會再度睜開眼睛向自己的子民。就這樣永世回。

直到最後的最後，鮮與水晶像久別重逢的人般奔向彼此，一個碎骨的擁抱。

雲煙驀然散去。

安菲出神般看著們的面龐。

“痛苦嗎？”他問。

“但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不是嗎？”麗微笑說。

郁飛塵：“這樣的世界，不是自然構的吧？”

麗示意他看那個盒子。

咔噠。

安菲打開機括。

卻又有另外一個場景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殿堂的深，兩位王相對而坐，神皆是慎重。們面前的桌上擺著許多資料，還有兩個國家的詳盡地圖，地圖上用不同的筆做了許多標記。

麗開口：“我能夠確定，我們已經和所有鄰國失聯了，并且無論如何都抵達不了國界外的地方。”

莎樂：“國土也在從邊緣開始減。有幸存的子民從邊緣逃回來，他說看見大片的土地在一片黑暗中陷落。”

“不止是這樣，我聽到很多怪事。我們不能理解的事正在發生，麗。這是所有記載裏都沒有的可怕之事。”

“而且會變得越來越可怕，我能想象，莎樂。”

們說著古老的語言，對話中講述的異狀安菲和郁飛塵很悉。是世界變碎片然後逐漸崩毀的前兆。

王的縝靜和智慧讓們能夠理清現在的狀況，穩定王國的局勢，可們卻對整的命運無計可施，們能看到，世界終將毀滅。

因為這已是人力不能及的所在。

果然開始了，未知的恐怖下，失去聯系的土地越來越多，事態漸不可控。

這一天的深夜，外面狂風驟雨，有人敲響了王宮的大門。們共同接見了一位神的來客。

——是一個蒼老的人，穿著破舊的黑長袍，風塵仆仆，像是話書裏深夜造訪的巫。

燭火點起來，巫掀開兜帽，們看見頭發已雪白，可是深金的眼瞳裏似乎蘊含著堅毅的力量。

“我走了很遠的路，我看到這是兩個很好的王國。”

“謝謝你的評價，也許它很快就不是這樣了。”

“做個約定吧。”巫對們說，“請告訴我，為了你們的國家，你們能付出什麽？”

“我們可以付出一切。”

“好。”巫微笑注視著們，“我能夠封存這個世界，讓它不再破碎。”

殿中燈火忽明忽滅。

“那麽，我們怎樣與你換？”

“不，不必向我付出什麽。需要你們的是你們的王國。”巫再度向們確認，“你們真的願意為它付出一切，不論經歷多痛苦？”

“是的，我們願意。”

“好，那麽我將如實相告：你們會與這個世界和所有子民一起走上消亡之路，每一次睜開眼睛都盡煎熬折磨，而折磨不會停止。這個過程也許是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是更多。這就是你們要付出的代價。”

“而代價換來的是這個世界不會再向外消散。我只能做到如此，而能救你們的那個人，他的路還沒有走完。”

“如果你們堅持得足夠久，將來也許會有一天，他會來到這裏，給你們新的生命，一切都會回到最好的時候。但這，也僅僅是一個可能。”

“——這樣，你們還願意嗎？”

們沉默對視一眼：“我們願意。”

“那麽，我開始了。”

巫的手中，緩緩亮起一團神聖的火焰，那裏似乎蘊藏著驚人的偉力，能改變世界最本的規則。

狂風暴雨漸漸停歇，們到宏大的漣漪在整個世界泛起，而世界在無形之向兩邊延展，再將自己緩緩合攏。

“我能做到的，就是這樣了，從今天起，它不會再向外失去，外面的夜晚也無法再傷害它，但你們代價，也在隨之而來……”

神聖的火焰似乎使用殆盡，這個世界，們卻看見，巫的袍角上也開始有火星蔓延。

“您上有火……”

“沒關系，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巫微笑，“我將用自己的生命完最後的法，讓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放慢為外界的百倍……放心，你們置其中，不會有所察覺。這樣，你們就只需要會百分之一的痛苦了。雖然，即使只是百分之一，也是人所無法想象的漫長痛苦和永恒折磨……”

“——那麽，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巫凝視著們，那慈的眼神中卻似乎有無盡的悲哀：“要等到，長夜的盡頭……”

“有什麽事是我們能為您做的嗎？”

“請幫我保管它吧。”一個古舊的小盒漂浮至們面前，被莎樂接下。

“如果你們真能等到那一天，就把這份禮給他們吧。當我看到這片漆黑的長夜，我就知道，他的回，也才剛剛開始。”

“而我，已經無法再做什麽……”

火焰吞沒了的軀，莎樂和麗怔怔看著這一幕。

“——請告訴我們您的名字吧！”

“……不需要了。”

一聲輕淡的嘆息後，此地只留餘燼。

而那道聲音，在們耳畔同時響起。

“選擇鮮，還是水晶？”

們的命運之就從這裏開始轉。

安菲看向手中。

小小的戒指盒中，安靜躺著一枚熠熠生輝的紅寶石戒指。

我知道的名字，卡珊德拉。”安菲說，“說過，要為比拉格倫還要偉大的大祭司。”

他擡頭，與郁飛塵惘然對視。

那一個瞬間有數不清的記憶自無盡回中複蘇，在他們邊打過一個旋兒，又化作煙塵隨風而去。

仿佛只是轉眼間，已經走過這漫長的一路。

“累了吧？”前方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的聲。

朝那裏看去，穿祭祀袍服的卡珊德拉站在花叢中央，那是一個虛影，還是年輕時的模樣，深金的眼睛含笑看著他們。

“走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一下吧。我給你的禮還沒有拆開呢。”

安菲輕輕將那枚戒指攏手中。

一暖流湧他的本源中，連安菲也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麽。

卡珊德拉著他，小主人已經長大了，可看向他的神還像看著一個孩子。

“有時候有目的，有時候，也有要求。”說，“可是是真的，之後的事也是真的，到最後，它已經忘記了目的，也沒有了要求。”

“有時候，人對神的裏有祈求。可是當他們真的聽到過神的回應，他們也會反過來，反過來祈求神的一生恒久明。”

“這就是我給你的最後一份禮，它來自所有人。它的名字做——衷心祝福。”

虛空中，意志本源複蘇的進度再度增長，溫暖的脈絡向外延，它靜懸在萬中央，恒久明。

作者有話說：

蕪湖！

卡莎祭司大部分出沒在272章和28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