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第 48 章

衆人齊齊朝著門口去, 皆是一驚，說話的居然是令沛。他不是出門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見著人進來，晏白薇驚訝地道，“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去辦差去了說是要兩日嗎？”

令沛走到晏白薇邊, 握了握的手, “本來是出城了，不過後頭況有變就又調轉了回來, 後頭我再仔細同你講。眼下我在, 你不用怕。”

其實本來也就沒有害怕，畢竟做錯事的是屈氏, 況且還有鐘藍在。

只是這會兒見著他回來, 心中還是難免有些慨，就像是一棵在風中搖曳的樹枝，雖是堅強地撐著不易折斷, 但忽然有個木將你扶住, 這心中便就更為踏實安心了。

朝著令沛點點頭，“嗯。”

令沛往前來, 這才朝著令慶及令禹令遠拱手行禮，“父親，二伯、三伯, 二嬸嬸，三嬸嬸。”

令慶看向他，“你剛剛說什麽心機, 什麽不同意是什麽意思？”

令沛看了一眼屈氏，這才回道, “這話就得要問二嬸嬸了。”

屈氏不懂他這話的意思，“這怎麽要問我？我倒還想問問沛哥兒, 你這般是何意思呢。”

令沛原先是想著畢竟是長輩，自己說總比他來說好，可如今見著屈氏不願說實話，輕笑了一聲，只得道，“既然二嬸嬸不願意說，那我就來替二嬸嬸說說。”

說著就讓對著晏白薇薇道，“二房的賬簿可還在？”

點點頭，“在的，之前母親將賬簿放在了我這裏。”

將賬簿遞過來，“三爺，你瞧。”

反正也沒想好到底該如何稱呼他，這會兒又在人前，還是“三爺”習慣些。

令沛輕輕看了一眼，有一瞬不易察覺的失落，他眼神從面上掃過，隨即恢複如初，手接過了那賬簿，“我聽薇薇說，這二房賬目有好幾賬目都對不上，看著像是將盈餘寫了。若是猜得沒錯想必就是二嬸嬸那所謂的為了啓明而扣出來的。可這中間進二嬸嬸手裏的錢偏偏和産生的外賬數目對上了，你說巧不巧？”

“據說這二嬸嬸是自己掏錢將外賬利息給補上的，你們猜有沒有可能這二嬸嬸從盈餘裏拿得的錢正好轉手拿去填補了外賬利息呢？說白了，也就是說二嬸嬸是拿公庫的錢填了這外賬利息的坑。”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將眼瞥向屈氏，只見著這會兒臉灰白一片，極其難看。

他往前走了幾步，“不得不說二嬸嬸這招是高明的，這是拿公庫的錢解公庫的難，還賺了好名聲。”

屈氏被他似是說中了般，臉子都快拉到地上了。

帶著一薄怒轉頭對著令沛，“沛哥兒這般說我就不樂意了，你這回來不先問問老太太的病反倒先是說起我的事來，當真是好孫兒。我倒是想問問，你這般說有何依據？再說了，若真被你說對了，我這樣不也是取之于公用之于公了？”

令沛冷哼一聲，“二嬸嬸這想法我今日才覺得當真非常人能及，不過我還想問問二嬸嬸，為何一定要在年底上繳盈餘？”

屈氏當即一頓，迅速看向他，“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何年底才這之前不都說過了？這幾年不一直如此？”

令沛卻搖搖頭，“我覺得不然。”

隨即朝著青鋒遞了個眼，青鋒就將一疊紙拿了上來，“爺。”

令沛將那疊紙隨即遞給了令慶，“父親不妨看看這個。”

令慶接過那東西快速地翻看了幾頁，臉卻是越來越黑。

他將那疊紙猛地拍在桌上，“簡直是胡鬧！”

他將那疊紙隨即又拿起來遞給令禹，“看看，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令禹一臉懵地將那疊東西抖抖索索地接過來，只看了一眼臉就變了。

他小心地道，“大哥，這中間是不是有誤會？”

令沛當即道，“二伯，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哪裏有什麽誤會？二嬸嬸當真巾幗不讓須眉，這事兒換作了旁人，即便是男子，怕也是借一百個膽子都不一定敢做呢。”

令禹聽了這話，那勾佝僂的背似乎更低了一些。

“朝廷法度，私放印子錢是要進大牢的，二嬸嬸是當真無知，還是當真是不怕？”令沛直勾勾地問道。

屈氏當即雙一有些站不住。

私放印子錢為法度所不容，重則要進大牢這事兒哪裏不知道？可這幾年靠私放印子錢這利息怎麽說一年都能賺個萬兩銀子以上，這中間的實在是很難不心。

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也就是拿自己的錢放些閑散的印子錢，可後來嘗到好，這膽子就大起來了，便拿賬上的錢去放印子。到後頭便是將所有盈餘都拿出去了，反正也是年底才上，這中間拿著這錢至能翻一半，個中滋味實在太爽。

所以生怕外賬的事被鐘藍知道了，會讓按月，這才不惜自己掏腰包將賬填平。

可又哪裏是那肯吃虧的？這才又想法子從賬面上做手腳，多扣出來的正好夠外賬的息錢。

這頭不虧，那頭又能狠賺一筆，何樂而不為？

可哪裏想到如今竟栽在一個庶上？

屈氏一把扶住椅子，二房三姑娘令嫣連忙將扶住，“母親，你沒事吧？”

說著又看向屋子裏的人，“你們就都知道欺負我母親，不過就是放些印子錢，這外頭不也有人這般？怎麽到你們這裏跟犯了多了不得的事兒一般？若是祖母在才不會這般呢？”

令慶“忽”地一下站起來，“哐啷”一聲將手拍在桌子上，嚇得一屋子的人都了。

他厲聲喝道，“令禹，我告訴你若是你就是這般縱容妻無法無天的，我頭一個將你逐出令府！往後你過你的，和我們令家再無相幹！”

令禹心頭大駭，他沒想到屈氏會背著他做這樣的事，也更沒想到令慶會這般大氣。

他當即對著令嫣道，“長輩間說事兒有你說話的份兒？趕下去！”

令嫣當即將臉一挑，“父親，你怎麽也跟著欺負母親？我說的哪裏就錯了？”

令禹斜著眼瞄了一眼令慶，見他臉越發沉了，又正聲道，“還不下去？”

這時，一直沒敢再說話的屈氏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是命苦啊，嫁的夫君沒有半分膽，還是個病秧子，這家頭全靠我一個人獨立支撐，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幹什麽？不也就只有聽信著別人如何說就如何做了？這哪裏知道就犯法了啊？”

令沛聽見這話，隨即又掏出一頁紙來，“二嬸嬸當真不知道？可這黑莊與你簽的契約裏可是說了，若是被府查到，概不究後賬，一應責任全有放錢人承擔。難道二嬸嬸在簽這契約的時候就沒問問這個放印子為何會被府查？二嬸嬸不是鄉戶人家，字認識，理法也懂，我想你應該明白個中要害的，定不會犯這樣的糊塗。”

屈氏一愣，沒想到他會拿出這契約出來，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你，你還知道什麽？”

原先確實是放些散戶，後來膽子大了這才慢慢同那些黑莊合作，如此不僅不愁借錢的，而且利息也更高，每次一借都是上千兩的數目，這麽一來，屈氏自然了許多麻煩，于是幹脆就只同這些黑莊合作。反正只要出錢就是，到時間了再收回本錢和利息，省事又省力。

可和這些黑莊合作，自然風險也就更大，為避免被牽連，這才有了這份契約書，若是出問題，那就是出錢人的問題，說白了，他們最多也就是個中間搭橋的，自然也就不會被人拿著話柄。

可怎麽也沒想到這契約會落到令沛手裏。

如今，還能如何辯駁？只得再次哭起來，“令禹，你媳婦兒都被欺負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看戲？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這時，令啓明也跟著巍巍地道，“大伯，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母親是不是被人騙了？”

在令家二房家中，令啓明大概是最不起眼的那個，說話做事像極了令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這會兒見屈氏這般，這才替著說了這麽一句。

令慶看向他，“你覺得你母親這麽好騙？”

令啓明聞言，將頭一，不敢再說了，也不知道為何，他每回見著令慶都覺得害怕得，現下令慶這麽一問，他哪裏還敢接話，默默退了回去，低頭不語了。

屈氏眼見著屋子裏沒人幫說話，只得又立即哭訴起來，“我是真命苦啊，早知如此，當初生嫣兒的時候就該由著崩算了。也不至于這會兒大家都質問我了。”

打從這前頭生了令啓朝和令啓明之後，令禹便想要個姑娘，後來好不容易懷了令嫣，卻沒想到險些崩。

因著如此令禹也對屈氏多有遷就，對令嫣也自然是更加寵，這會兒聽著這般說心裏也是有些難。

“你胡說些什麽呢！”

這時，令慶不耐煩地吼道，“好了，此事既然已經如此，明兒個就讓管事將二房手裏的財收回來吧，這些營生暫時由大房和三房一起打理。還有通知府衙，讓他們過來看看這私放印子該如何理。”

他一向說一不二，這麽一吩咐，底下的人便就立刻去辦了。

只是屈氏似是嚇傻了一般，本不敢相信令慶會親自府衙的人來，這不就是將自己推出去嗎？

當下想哭是連眼淚都有些不出來，慌張地看向令禹，“禹郎，你倒是說句話啊！”

令禹翕，可話到邊就咽了回去，在令慶面前，他本就是一只小。

可屈氏一臉仇怨地看著他，令禹又只好慢吞吞地道，“大哥，當真要衙門的人來嗎？若是真的會不會對令家不好？”

可令慶狠狠撇了他一眼，“不去才是對令家不好。明原，你也是在朝廷做事，雖說只是靠著蔭俸，但王朝法度你就當真不要了？你這般還不如了你這服！”

“令家如今算是樹大招風，稍有不慎就會被有心人利用，萬一這私放印子錢的事被人知道了，到時，害得只能是令家。”

令慶當然最氣的還是屈氏，可畢竟婦人，他又不好直接吼屈氏，只得將話說給了令禹。說到底若不是他由著屈氏上蹦下跳的，能有今天這事？這事他也有責任。

眼見著人已經去了衙門，屈氏是半分想法都沒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