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卻轉而道：“真有那一日，我率死戰之臣，殺亡我國邦之人，此不為保家衛國，是為全自忠義，他人降，求一個活路，我焉有替人決死之理？”

須彌的神陡然猙獰起來，霍然起，眼眶充，厲聲道：“我有四子，盡死沙場，國中戰兵三萬，死傷過半，年剛過馬背就要從軍，一箭未出就倒頭而亡，晉兵過，人人驚惶，家園不復，母喚兒不歸，妻喚夫不至，此等生死國仇，莫非要為幾個貪生怕死之民將大好國土拱手送人？烏孫本是草原大族，被然驅逐西去，歷經艱難國，因國小位卑，不敢忤逆強鄰，歲歲上貢，年年來朝，跪地稱臣，從未冒犯，卻還換不得一個安寧！”

狄仁杰輕聲嘆道：“可烏孫之地，也是你烏孫人從草原部族手里強占而來，歷經數代，烏孫居安而弱，晉強得之，此弱強食也。”

須彌喝道：“難道先生對此等亡國滅種之事，就無廉恥之心嗎？”

狄仁杰正說道：“豈有將國之安危，系于他國廉恥之上？”

須彌的臉變得頹然起來，他坐了回去，低聲說道：“我死戰，諸王子也死戰，國中主戰之人皆在這里，我等是存死志而來，本想以假降書擾朝堂，趁機刺殺晉皇，但不知晉宮森嚴，進宮時失卻利，唯有逞口舌之利，如今事敗，真降書在我上，先生拿去吧。”

須彌出使的幾次還是先皇在世時，那時候使者覲見可以佩戴刀劍，但近兩年使節不再被允許帶利宮，還要有一整套的搜流程。

狄仁杰沒有翻開那卷降書，只是放進了懷里。

烏孫國王的真降書到了姬越手里，仔細看過其中容，發覺烏孫國王應當是以秦人的況作為參照，他愿意率領臣民投降晉國，甚至沒有對自有太多要求，他希晉國能夠容許烏孫國人仍舊在本國居住，烏孫的青壯可以作為苦力送至晉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細究的條程，一看就是經過朝上反復商榷的，都很合理。

假降書其實也是基于真降書的基礎，烏孫國王確實提出他還剩下三個兒子，為了保證這三個主戰派的兒子不搞事，他是以質子的名目將三個兒子送來坐牢的。

這才是真的有誠意。

姬越連夜開了個小朝會，這次倒不是征求臣子意見，而是就烏孫國王提出的降書容進行商榷，有這份降書在，烏孫基本已經可以列晉土范圍，后續的治理也要迅速跟上，君臣從二更天一直商議到了天明，忽有館驛的人來報，烏孫正使須彌自戕而死。

狄仁杰嘆了一口氣，須彌之死對大局已經沒有影響，他自戕只為不做晉民。

也是個難得的忠烈之人。

姬越對于須彌的死沒什麼想法，命人收斂尸厚葬，至于那三名烏孫王子，準備等烏孫國的事定了之后，仍舊送還給烏孫國王，并不覺得幾個王子能搞出多大的子，所謂放虎歸山是基于各種條件之上的，人力足夠強大的況下，難道還會怕區區幾頭野？

姬越的旨意傳至西域前線，烏孫國的請降被接，自王城衛隊到邊城軍全部放下刀槍，烏孫全境正式并晉國版圖。

鄰近西域的幾個邊郡很快接到了朝廷的政令，接收了一大批烏孫苦工，有的郡比較缺工匠，烏孫青壯就被送去做工匠，有的郡田多人，就令烏孫人去種地，有的郡不缺人手，干脆就把這些高高壯壯的草原漢子分發到戶，不到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將這些烏孫勝兵消化得差不多了。

烏孫的勝兵大部分沒有上過戰場，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幾乎被連反變故嚇破了膽子，極有鬧事的，殺了幾個刺頭之后更是學乖了，但烏孫戰兵卻是個問題，戰兵經歷過慘烈的戰事，對晉人十分痛恨，人數也不，這樣的軍隊沒有辦法直接編軍中，只能關在俘虜營里，沒個幾年是不會放出來了。

烏孫之地分為兩個部分，極大的一部分在草原，多以部族形式生活，還有一小部分生活在西域，烏孫王城也在西域，所以西域意義上的烏孫國不算大，但實際打起來卻困難得多，這部分的國土被單獨郡，姬越遍數人才，最后選定一個名孟憲的人。

孟憲其人名聲不顯，但他的祖父孟巍卻聲名赫赫，乃是墨家上一代的巨子，與其他學說不同，墨者是一個組織，墨學的重點從來不在學，而在力行，墨者組織的領頭人被稱為巨子，每一代墨家巨子都是墨者心中的在世圣賢，但孟憲卻不是個墨者，應該說墨者的家人很有自愿為墨者的，那畢竟太苦了。

從姬越的觀點出發，墨家的出發點很好，很多主張也在推行，但一門學說在傳承時為了保證純粹，難免走上極端，墨者不留余財，俸祿均分，分離人，將所有墨者都當圣賢來要求，這也導致了許多墨者半路出家到其他學說，或者干脆放棄，真正純粹的墨者是極數了。

孟憲是墨家中的一個奇葩，他本經歷了墨家巨子的言傳教，對墨家主張有一部分支持，但因為無法接墨者的財富觀，生生拜了法家的名師，又因為無法接法家理論而游學江南，吸納了一些儒家和農家的學說，但不能說是博采百家之長，對于大部分純粹的一門學說黨來說，此子簡直就是個雜家。

雜家其實也是百家的一種，雜家先祖是真正的博覽百家，對于各家學說有準的認知，提出百家合一之論，是個真正的大才，但后來雜家無人，漸漸消弭在了歷史長河之中，如今雜家這兩個字是用來形容那種什麼都知道一點皮，但做什麼都不的人，孟憲簡直是力行在詮釋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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