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善標被拒絕,還想說什麼,但沈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他識趣地閉了。
紙條從山坡的地方丟下去,并沒有讓他們得救,他們在山上又待了六七天,天還沒有放晴,偶爾會下小雨。
沈岸的餅干吃完了,他們只能靠山上的野果果腹。
*
徐縣,黃金救援時間早就結束,長達十幾天的救援仍在繼續,但現在救出來的都是腐爛的尸。
林微被調回宏南縣,期間有聯系京海科研所那邊,安教授說沈岸在失蹤名單里面。
聽到這個消息,林微的好像被空,安教授安,沒找到就還有希。
沈家和葉家也知道這件事,他們向災區不斷提供救援資和醫護人員,誰也沒有申請特權。
沈彥亭跟說,自然災難不分國界,種族和信仰,任何人都有可能為害者,任何人都有平等獲救的權利,沈家和葉家會盡最大能力增加救援力度,決不能添。
他最后對說了一句:“阿岸很聰明,他不會有事的。”
林微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說給聽的,還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只能去相信,只要沒找到,就有希。
林微睡得很,同事勸休息,不想停下來,停下來可能會發病,而且也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增加救援力度,也許微不足道,但這是的全部。
兩天后,沉沉的天空終于被一縷鉆破,讓陣陣哀鳴的大地沒那麼缺氧窒息。
集中安置點,林微看到很多人都抬起了頭,好像有了,就有了希。
這縷希并不能帶走任何悲傷和痛苦,卻像是在告訴人們,苦難之后,必有曙來照亮未來的路。
這時,一名軍人送來一個七八歲的孩,對林微道:“醫生……”
軍人頓住,突然驚訝,欣喜:“你是那個跟爸媽吵架,離家出走的微微姐?”
林微看著軍人的長相,沒什麼印象,很快又想起什麼來:“你是張年?”
張年是幾年前,沿著晉河走的路上到的年,當時他還送了摔炮,沒想到他長這麼高了,還為了一名軍人。
張年憨笑著點頭,兩人沒有過多敘舊,他將孩給林微:“孩子是自閉癥患者,父母在地震中去世了,上級讓我送到這里來。”
“好的,我會照顧好。”
林微接過孩子,出于私心,對張年說:“我丈夫沈岸失蹤了,麻煩幫我打聽一下,謝謝。”
張年驚愕,忙問:“在哪里失蹤的?”
“他來徐縣出差,平常住在縣城的徐縣大院,有時候也會去培安山的天文觀測點。”
林微抱著孩子的手了,孩子知到什麼,小小的手的頭,像在安。
張年神凝重:“我會幫你打聽的,你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
林微和張年換了聯系方式,張年就離開了。
小孩還在林微的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
林微下所有的緒,沖孩笑了笑,自閉癥孩也笑起來,但是不知道在上看到了什麼才發笑的。
孩的笑容澄澈爛漫,仿若是在一無所有的石中拼盡全力生長出來的小花,小花搖曳著,明知艱難卻仍在生長。
林微想守護這個笑容,這種守護的心如同那天在雪地里想保住康康一樣強烈,也如同想見沈岸的心一樣強烈。
強烈的在心激,生命的天平劇烈搖晃,當下的重量遠遠超過過往。
心里很多未解開的結在慢慢松開,舒展開來,病癥的惡魔出本來的面貌,不是那些曾經傷害過的人,而是自己逃不得的悲傷。
悲傷被松綁,四散而開。
那些也許無法徹底清除,但不想它們再次為束縛。
災后的醫療救援工作一直在持續,直到有一天,林微看到了張年的來電。
正在給病人做治療,第一次,不想守規矩,手抖著,屏住呼吸接了電話。
“微微姐,你老公找到了。”張年可能是怕擔心,笑著說:“他沒事,說讓你忙完再去找他。我等會把地址發給你。”
林微在聽到張年說沈岸沒事的時候,淚如雨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的手機外音有點大,病人聽到了,他看到林微在哭,寬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林微看過這位病人的資料,他有輕微的阿爾茲海默癥,在地震中失去一只手,兒子兒媳老伴都喪生了,只留下個兩個月大的孫子,是他兒子兒媳用命護住的。
這樣的人還在安,為慶幸。
很歉疚,朝病人鞠躬,然后深吸一口氣,道歉的話才能說得出來:“對不起,耽誤您的治療時間了,我們現在繼續。”
“沒事。”
誰也沒說誰的不容易,就像一場普通的治療,看病,開藥,叮囑……
一連幾天,沈岸沒給打電話,也沒有給沈岸打電話。
懂,沈岸不想耽誤的工作,如果聽到他的聲音,可能會不管不顧地跑去找他。
連續工作二十多天后,林微有了一天休息時間,立馬就去找沈岸。
幾經輾轉,才到沈岸所在的小鎮衛生院,這座小鎮沒被地震影響。
到病房門口時已經下午了,終于見到了只要一睡就會夢到的男人。
他正坐在病床上打點滴,病床上放著小桌子,桌子上是他的筆記本電腦,他在工作。
林微飛奔過去,不管會不會打擾他工作,撲到他上地抱著他。
沈岸僵住了,半晌沒反應。
兩人都沒說話,林微只是哭,哭得很大聲,把臨床的人都嚇著了。
郭善標老婆甘藝在跟他說想把自己表妹介紹給沈岸的事,郭善標正說沈岸結婚了,就有個孩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撲到沈岸懷里。
這些天很多姑娘對沈岸暗送秋波,尤其聽說他是個科學家,件件都好,更是花樣百出的獻殷勤,但沈岸是座冰雕,不解風,什麼樣的火苗苗都會被他無地澆滅。
郭善標對甘藝使了使眼:“快去看看,別又是個自討苦吃的姑娘。”
甘藝走到沈岸的病床前,他懷里的孩越哭越兇,肝腸寸斷似的,淚珠子斷了線,啪嗒啪嗒全掉落在沈岸的肩頭。
甘藝準備說什麼,卻見沈岸輕輕地拍著孩的后背安,一貫冷冰冰的眼神變得溫無比,那只漂亮的手每一個作都滿是疼惜。
這……是沈岸的什麼人?妻子?
朝郭善標攤攤手,回到郭善標旁邊坐著:“兩口子吧。”
既然是兩口子,郭善標和甘藝也就任由孩哭,這孩很能哭,哭了半小時都沒停下。
等孩哭累了,終于從沈岸懷里抬起頭,可一看到沈岸瘦削的臉,又大哭起來。
沈岸忙用袖溫地幫拭哭花了的小臉,他說了第一句話:“微微,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溫和的聲線很輕,滿心滿眼的盡數給了意中人。
林微賴在他上不愿意起來,就如同那天他離開京海一樣。
他們說著彼此思念的話,無關其他。
直到救援隊打來電話,讓林微停止休假,快速歸隊,有急任務。
沈岸以為他可能要勸回去,但林微自己邊哭邊離開他的懷抱,看起來脆弱又堅強。
噎噎地說:“我要回去上班,我還要上班,那里好多沒有家的病人,好多好多。”
“照顧好自己,我出院后去找你。”沈岸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兩個水煮蛋給:“路上敷眼睛。”
林微了一把眼淚,接過蛋,癟著還想哭,最后是跑出去的,像飛奔進來時那樣。
可到了普外科住院部的門口,好難過,控制不住自己,掉頭,又飛奔到沈岸的病床前,有護士在給沈岸換點滴瓶,旁邊的病人在跟沈岸說話。
不想管這些,捧著他的臉頰,親吻他的。
護士嚇一跳,見沈岸被強吻,想要拉開林微,但沈岸扣住了林微的腰,反客為主。
他們的吻纏綿悱惻,縱肆意,旁若無人,盡詮釋的是思念的愫,娓娓道來的是雙向奔赴的慕。
當林微走出醫院時,兩只眼睛腫得厲害,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沈岸給的。
在回宏南縣路上,打開筆記本看,是沈岸的日記,原來不在他邊的日子,他也會寫日記。
看完一篇,淚流滿面。
他寫道,風吹過斗斗榆錢會想,聽培安山中流水潺潺會想,行走在綠樹蔭的小道上會想,坐在大院的石凳看夕會想……可無一是,卻又無一不是。
林微一頁一頁地翻看,筆底煙火,皆是他寫給的話,絢爛綺麗。
很淺,不僅聽他講給聽,也很他寫給看。
路程才過半,去宏南縣的車都沒了。
人生地不,害怕,給沈岸打電話,沈岸要幫找車時,正巧到一輛修整的軍用卡車,他們也去宏南縣,于是林微跟他們說明況后上了車。
跟沈岸通著電話,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一路上一點也不疲憊。
不用轉車,到達宏南縣沒花多長時間,下車時,軍車司機從車上下來,居然是張年。
林微跟張年邊聊邊往醫療工作站走,分別時,張年突然從兜里拿出一張紙條來:“微微姐,這應該是沈岸哥寫給你的。”
一張沾著泥漬的白紙,跟沈岸給的筆記本一樣的材質,將折著的紙條慢慢攤開。
——微微安好沈岸。
后面是經緯度。
他想給報平安。
“這樣的紙條在莽佘山上還有很多,估計得幾百張吧,我只帶了一張回來給你做紀念,是否平安是親人人間最大的掛念,愿你和沈岸哥平安順遂。”
“謝謝。”
張年走了。
已經晚上七點,在西邊,天黑得晚,夕將所有人的影子拉長,
有人說,離群索居者,不是神明,就是野。
沈岸如的神明,被他,被他守護,于是到達治愈的終點,盛滿他的而不卑微,有他在后而敢去擁抱世界,會常走在河邊只是看水,會站在樓頂只是看風景……
林微拿出手機,給沈岸發了一條信息。
——老公,安好,你的微微。
收了手機,朝著心理應急救援隊的同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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