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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9章 私相授
劉祥道著諸位員的目,眉頭蹙,詢問道:「工部公函可有說明況,為何要授予張子胄職?」
上儀道:「確有說明,說是張子胄之父於韶州擔任別駕,任職期間,深韶州百姓之不易,因大庾嶺橫亙東西、隔絕南北,導致韶州一地斷絕通,猶如一汪死水,所缺難以補給、所出難以販賣,百姓生活困苦。故而歷經數年時間,勘察地勢、尋訪民,決意鑿開大庾嶺、通南北。只是其工程浩大,非韶州本地可以承擔,故而命張子胄赴京趕考之際,將親手繪製的施工圖冊由越國公。越國公既念張氏父子赤誠之心,又心懷韶州百姓困頓之苦,遂親至工部與閻尚書面談,閻尚書見了圖冊,查證輿圖,認為可行,且張子胄於建造,乃不可多得之人才,便行文吏部,要將張子胄分配至工部……」
他不厭其煩,將此事前因後果一一道來,不如此不能將吏部摘出事外。;
劉祥道為難了,此事不僅涉及閻立本,且背後又有房俊,看上去似乎確有私相授之嫌,可細思之下又覺得未必如此,或許當真是工部看上了張子胄的人才?
他雖耿直,卻並不頭鐵,萬一此事當真只是閻立本才心切,他這邊卻以私相授發起彈劾,那可就將房俊徹底得罪了。
得罪人自是不怕,一般人奈何他不得,可房俊何許人也?
那廝棒槌脾氣發作,搞不好能打上史臺……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堂上不知是誰忽然道了一句:「這張子胄乃是范張氏出?哎呀,若我沒記錯,這范張氏與范盧氏乃是老親,越國公的母親、房相的妻子便是出自范盧氏……」
劉祥道心底一嘆,壞人真多啊…… 更多彩容,請訪問STO ⓹ ⓹.COM;
正道:「還請上侍郎將此事暫且擱置,待本回去史臺之後詳細調查,排除私相授之後,再行論斷。」
若是沒有這一句「張氏與盧氏乃老親」,他或許還能裝糊塗,可此句一出,勢必要給一個待,否則他這個史大夫豈不是尸位素餐?
上儀自無異議,提筆就想在張子胄的名字之下做出標註。
一直神懨懨的李孝恭卻不以為然,提醒道:「史大夫過於苛責了吧?此番選,嚴私相授、背後運作,可張子胄之選乃工部正式行文來函,且閻立本已經道明況,是工部擇選張子胄,屬於正規範疇。調查張子胄可以,這是史臺的職權範圍,本王不置可否,但張子胄之選不能擱置。」
選之時不能私相授,卻沒說不能由某一衙門來函要人,且明確給出理由。
若史臺懷疑哪個就將哪個的選擱置,吏部還如何辦公?;
杜正儀也道:「史臺自有肅正綱紀之職責,但吏部也自有辦事之流程,若事事皆遷就史臺,則吏部威嚴何存?既然並無明確之證據表明張子胄選一事有違法紀,吏部便繼續走流程,若史大夫懷疑其中有違規之,大可自行審查。」
工部的行文說得明明白白,此乃工部衙堂之行為,與私人無干,豈能任由史臺干涉?
劉祥道倒是不得如此,面上卻既是為難、又是惱火:「既是吏部執意如此,那本回去史臺之後再行審查。」
此事揭過,選繼續。
絕大部分新科進士都無仕途之經驗,所以無論職高低,皆不可授予主。而且似中書舍人、工部主事這等職,實屬特事特辦,其餘進士之選皆在京兆、太原、河南諸縣縣丞,亦或奚、仆、府局令等職,即便名次靠前者,也不過監察史、軍監主簿、武庫署丞、兩京市署丞等職……既能予人鍛鍊之機會,又不會影響各衙門之運行。;
到了傍晚時分,所有新科進士選完畢。
員們紛紛散去,最後只剩下李孝恭、劉祥道以及兩位侍郎。
李孝恭站起了個懶腰,對左右侍郎嘆氣道:「本王昔年隨太宗皇帝征戰,傷創數、流數斗,年輕之時尚能維持,如今年歲漸長,舊傷紛紛復發,這子骨實在是難熬,且力難濟。衙中事務,你們要多多上心才行,放心大膽去干,當真出了什麼岔子,自有本王承擔。」
杜正儀、上儀兩人齊齊應下:「郡王功勳昭昭,自當多加修養,下鞠躬盡瘁,不負郡王所託。」
肯放權、肯擔責,如此上司,誰能不?
李孝恭點點頭,又勸劉祥道:「以本王對房二之了解,張子胄之事定然與他無關。史大夫只行文去工部詢問究竟即可,讓閻立本給予回信,最好不要大張旗鼓將房二牽扯進來。」;
劉祥道看不出李孝恭是真好意,亦或替房俊開,畢竟這兩人素來進退與共、利益攸關,遂蹙眉道:「我非是針對誰,而是依照聖意辦事,並無錯。況且房俊如今為太尉,堪稱當朝第一人,還能如以往那般恣意胡來,不顧場規則?」
放在以往,他的確將房俊牽扯進來的確心有顧忌,那廝就是個棒槌,招惹不得,輒對大臣呵斥打罵,不會將他這個史大夫放在眼中。可現在房俊依然是太尉,至極品,豈能還如以往那般不管不顧、恣意妄為?
階到了一定品級,總是要顧全一些場規則的。
李孝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是第一天認識房二麼?那廝何曾在意過你口中所謂的場規則?他若無理,自是百般推諉、抵賴混淆,他若有理,就算是史大夫也敢打斷信不信?本王也不過是多一句,不願招惹麻煩,史大夫自行其是即可。不過本王今日坐了一天,腰膝酸、神困頓,急著回府安歇,就不款待史大夫晚膳了。」;
言罷,不再理會,背著手轉慢悠悠的走了。
待到李孝恭的影消失在庭院中銀杏樹的影中,上儀尷尬笑道:「下安排人設宴,款待史大夫?」
似這般兩個衙門聯合辦公,為地主的一方是要安排膳食的,否則便要得罪人。李孝恭份超然,不在乎這些場規則,上儀作為下卻總要客氣一句。
劉祥道自然知道這是客氣話,微笑著拱手道:「大家都勞累一天,快快回家歇歇吧,改日有閒暇,老夫做東請兩位侍郎小酌幾杯。」
杜正儀還禮:「客氣客氣。」
上儀:「不敢不敢。」
三人相互施禮,劉祥道轉離去。
杜正儀捋了捋鬍鬚,瞇著眼睛:「游韶認為史大夫會否將張子胄之事公然鬧大?」;
上儀想了想,道:「此事雖有私相授之嫌疑,但缺乏證據,史臺也不好揪住不放吧?」
杜正儀笑呵呵道:「有些人呢,出決定立場,立場決定風格,行事之時所首要考量的未必是自之利弊,更非規則之對錯,所以史書之上往往會出現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吾等以後人之視角看待那些事,只覺得荒唐頂、愚蠢至極,殊不知史書之上短短幾行字的背後,卻有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原因……人在朝堂之上,立場比能力更為重要,謹記,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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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儀回到府中,在侍服侍之下沐浴更,與妻子一道用過晚膳之後,於書房之中飲茶,琢磨著杜正儀此前的話語,有所領悟。
不久,長子上庭芝、次子上庭璋從外面回來,進書房問安。;
上儀長相英俊、風度翩翩,兩個兒子亦是俊秀、相貌堂堂。
上庭芝見禮之後,忙問道:「父親,今日選之結果如何?不知我將在哪一衙門任職?」
他今次也參加科舉,取中進士,正在選之列。
只是此番選由於陛下重視,備朝野矚目,即便父親為吏部右侍郎,也不敢私下運作,甚至還要避嫌……
上儀看了兒子一眼,道:「西市市丞。」
「啊?」
上庭芝驚呼一聲,不可置信:「兒子雖然從不自詡世家子弟,卻也飽讀詩書、家世清白,即便不六部九寺,也當去往州縣任職,豈能混跡於商賈之地?」
上庭璋也道:「即便為市丞,也可去東市,怎能在西市呢?」
東市商鋪多為權貴公卿之家所設,商品貴重,往來販賣者也多為公侯將相,相對來說整潔輕省。而西市則多為胡人蠻夷,匯集天下貨,每日裡牛羊群、馱馬不絕,混腌臢,較為低賤。
上儀蹙眉:「此乃吏部決議,為父為右侍郎更要避嫌,部堂里如何決斷、你便去往何為,豈能挑三揀四?況且西市市丞看似低賤,實則前程遠大,你要踏踏實實學習經濟之道,對以後有好。」
隨著海貿之繁盛、綢之路之順暢,普天之下之貨皆往來大唐,經濟極其繁榮,以往「士農工商」那一套已經有些過時,有識之士都知道為一任首重經濟的道理,干好貿易、知經濟,更有可能封疆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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