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認出這個人，是端王妃張氏。

先皇沒有繼位之前被封端王，端王的正妻就是張家。

這段往事，連蕭煜都記不清楚了，沒想到今日會夢中來。

張氏笑著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我喜歡吃，熬好的紅豆里面放了飴糖，吃起來糯香甜，你試一試？”

蕭煜手接了過來，小小的手握著勺子，盛了一點點送口中，正要說話，張氏道：“還沒吃出味兒呢，不用回我的話，喜歡就多吃點，不喜歡一會兒就放在旁邊，會有人來收。”

蕭煜點了點頭，他又看過去，張氏已經回到座位上與眷們說話，這碗熬煮的紅豆，真的就是單獨送來給他的。

這是蕭煜對張氏的第一個印象。

很溫，說話也極好聽，與尋常人不一樣，他應該是很喜歡張氏的，年紀尚小的他不懂得許多，但每次當他看張氏的時候，張氏也剛好

在看他，然后張氏就會向他展笑容。

后來他聽說，張氏小產過，如果那個小產的孩兒還活著，應該與他年紀相仿。

那碗煮紅豆他只吃了幾口就放下，其實他是吃的，卻不敢吃太多，怕嬤嬤告訴母親，母親或許會生氣。

貪吃貪玩母親都不歡喜，尤其是去端王府，哪里做不好了，會被人笑話，讓父親、母親面上無。

或許是那晚煮紅豆，又或許是張氏對他的關切，還有端王兩個孩子的照顧，他莫名的就想要與端王府的人親近。

如果不是這樣，也許就沒有后面的事。

蕭煜不愿去回想那些過往，但今晚的夢并不隨他心意，繼續回想著從前。

倉皇奔逃的日子其實并沒有多難過，所有孩子之中，他年紀最小，總是那個被照顧的人，母親子不好，張氏就肩負起照應所有人的重擔。

他第一次看到張氏背起弓箭的時候，心中莫名驚詫，從來沒想過張氏那般的眷還會這些。

他留意看張氏的手，的手指很長，輕巧地就能住箭尾，幫著護衛一起殺了幾個追來的兵卒。

可能是看出他的心思，張氏將手里的弓箭遞給他，讓他，還拉起他的手，夸贊他手指長的極好，將來可以握長刀，拉韁繩。

不知為何，他很喜歡聽張氏說話，每次張氏瞧著他的時候，眼睛里的笑意尤其明顯。

在張氏的持下，他們甩開了追兵，只要再走上兩日就能與端王和父親相聚，可也是在那時出了差錯，他和端王子突然嘔吐、腹痛，眾人不得不停下來照應他們。

蕭煜眉頭皺得更，他想起母親與他說的話，讓他拉張氏，無論張氏說什麼都不要松開手。

那時他不懂母親為何要他這樣做，后來約約猜到了原因，如今徹底的清楚了，因為那晚母親提出要尋郎中為他們看病，如果不是他拉著張氏，去找郎中的人應該是張氏，而不是母親。

母親離開去尋郎中的那日，他們被追兵發現，張氏和端王的兩個孩子，也就是那時丟了命。

所以……殺死張氏和端王子嗣的人其實是他。

第452章 可怕

接下來的夢境已經不蕭煜控制。

蕭煜面前不停地浮現出張氏的面容，大多時候都是看著他在笑，還向他出手臂，像是要抱他的模樣。

但笑著笑著，張氏的眼睛，角就淌出來。

張氏像是覺察不到一樣，的笑容依舊是那麼溫和，可是卻像是一柄刀刃，深深地刺在他心里。

張氏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都回到蕭煜的腦海中，反反復復地沖刷著他。

他越不想去想，偏偏越是清晰。

尤其是逃亡的那一刻，護衛背起了端王子，張氏抱起了他，他窩在張氏懷里，聽到張氏的心跳聲。

“別怕，別怕。”他記得張氏在耳邊與他輕語。

長到那麼大，他鮮有被人這樣抱著的時候，母親說男孩子不能氣，尤其是他日后要跟著父親在外帶兵，怎麼能因為生個病就哭鬧、弱？

他是皇室后代，更應該有皇室子弟的模樣，家中已經給了他一切，若他還不爭氣，真不配做蕭家的孩子。

蕭煜不敢說，他很盼著母親每日來看他，與他好好說說話，就算不抱他，向他笑一笑也很好，但不管他做什麼，母親那雙眼睛都是冰冷的，就算前一刻在笑，看到他之后笑意立即消散殆盡。

他就是這樣長大的，如果不遇到張氏和端王的兩個哥哥，他可能以為蕭家的孩子都是如此。

張氏真的很好。

可他卻做了些什麼？

他年紀雖小，但他覺得母親讓他做的不是什麼好事，可他還是照母親說的做了，他后悔了，卻沒法改變。

“別哭，別哭。”

若不是張氏勸說，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小聲的哭泣。

“你快走，你走，”他掙扎著想要從張氏懷中下來，“快逃……”

但張氏沒有聽，依舊抱了他前行。

后來的許多年，蕭煜都會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沒有勸說張氏離開，他到底有沒有說出“快逃”兩個字。

可能他沒說。

他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有些事一旦錯過了，就不再有機會彌補。

逃亡的那晚，他記事以來

第一次被人抱這麼久，也是第一次覺到那懷抱里的溫度，從溫暖變得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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