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長先了當下傳唱的名句，后頭便開始撿著這次評卷中看到的詩文背誦。

學政聽著聽著，發現不對勁了，轉頭詢問邊的文書道：“李山長方才的那詩文是何人所作？竟如此采鸞章，我怎麼早先從未聽過。”

那文書被他問的愣了一下，賠笑道：“大人許是飲多了酒給忘了，那詩文不就是此番院考中考生所作嗎？”

學政確實喝了不酒，但其他人的差事結束了，他明日卻還要接著辦差，所以今日供給他的也都是度數很低的米酒果酒之類，他并未喝醉。

這學政也是貧家子出，努力斗了半輩子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天賦也能稱得上卓絕，到了這個年歲記憶力依舊遠超常人。

這次他作為主考，所有試卷都需要他都掌眼，而他卻對這格外出的詩文沒有半分印象。

文書追隨他多年，不可能騙他，那就只有……學政想起來了。

評卷中途，他見到了一張發皺的卷子，看也沒看就出來放到了一邊——他自己就是科舉出，再沒比他更知道其中苦楚艱辛的，平素對待考生，他要多隨和就有多隨和，就像前頭有軍士反復說一個學生穿戴異常，不像好人，他確認過搜沒有問題，就絕對不會因為覺得對方言行舉止略為奇怪，就為難人家。

同樣，學問不好、天賦不夠的學子，都不會讓他難以容忍。最難以容忍的，就是對方態度出問題。

若是那些需要悶在考場里幾日的考試便也罷了，連續幾日的高，是人都容易出差錯。但院試這樣的考試，只考大半日，這學子居然把試卷弄這樣。要麼就是心疏，要麼就是態度不端，莫管他多好的才華，這樣的人在他這兒都過不了關！

當然學政也覺得就這種科舉應考的態度，想必也不可能真有什麼驚才絕艷之輩。

后來那卷子其余人都看過，就他一人沒看……也就是說這詩文就是那卷子上的了！

學政面不自然地變換了幾下，宴會中途他找了個借口離席，轉頭趕使文書去把那張卷子給找了出來。

這一看之下，學政才知道自己黜落了一個什麼樣的人才。這詩文莫說是院試了，便是拿到鄉試、會試中，也絕對能穎而出！

但是這卷面……

那文書追隨學政多年了，不然前頭在場合上不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找補，因此此時就解釋道：“小的后頭聽人說了，說那日卷之前，突發大雨，不知為何考場中突然出現了雨之。這卷面……想來就是那時被雨水滴上了。”

“竟是如此巧合之事？”學政聽得直皺眉，“怎麼不早早稟報上來？”

文書被說得沒吭聲。是人就有缺點，這學政的為人說好聽點那鐵面無私，剛正不阿，說難聽點就是認死理兒，不知變通。

前頭他已經把人黜落了，而且對那考生十分不滿的模樣，他再上趕著解釋，那不是自討沒趣兒嗎？

估計其他山長和幕友也是這般想的，所以前頭才都沒說什麼，到了這最后關頭，才借著酒意將考卷上的容誦出來，借機點學政呢。

左右評卷的大事已經接近尾聲，他們明日也要離開。而學政三年一屆，下次再見面不知猴年馬月，就算惹了學政不悅，也不打。

學政其實并沒等著文書回答，而是看著那試卷久久沒有言語，這詩文在他看來都格外出挑，他日傳頌出去，肯定也會廣為流傳。

到時候旁人肯定奇怪，這麼好的詩文怎麼還能被黜落？

知道的，是這考生運道不佳，讓雨水毀了卷面。不知道的，怕是又要往什麼舞弊徇私上聯想。

同樣是文人，學政可太知道讀書人口誅筆伐的威力了。

而且能寫出這樣詩文的人，就算此番在他手里黜落了，他日只要不再遭遇這種意外，絕對能一鳴驚人！

來日同朝為，怕是便要因為這樁事結下梁子了！

學政一通細想，背后冷汗涔涔，那本就只有五六分的酒意頓時消散了。

“去請山長和幕友，咱們連夜重新排一下名次！”學政最后如是道。

第110章

翌日一大早，翠微眾人特地起了個大早，一道去看放榜。

本以為他們做了準備，離放榜的地方也近，看榜總該順利一些。

沒想，他們過去的時候不止告示欄前已經聚滿了人，甚至更有機靈的小販已經挑著攤檔來擺攤了。

沈翠他們買了早飯吃著，順帶跟小販打聽了一番。

這一打聽才知道，好多人是通宵未眠等著，等宵時分一過，就已經出了家門。

后頭沒過多久，有差提著銅鑼過來，讓榜前眾人都退開一之地。后頭人捧著長案上來，開始張。

等張完畢，可以觀看了，榜前眾人又開始爭前恐后地往前。

沈翠沒有親自經歷過放榜，這次倒是真的長了見識，想著早知道還不如晚些時候，等心急的人都看完了再過來。

當然這麼早趕過來，其實也是心急地想要驗證趕工出來的那幾條腰帶到底有沒有起到作用，挽救一下梅若初的名次，即便是本來能從幕上看到大家的Q版小人，從而得知考試結果，都擋不住這份心急，想要親自過來瞧。

也好在幾個年把圍在中間，不然怕是鞋都讓人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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