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管樂已經收拾好了包袱,到手上,囑咐道,“玉梳子奴婢定盡心去找,姑娘這一路自己當心。”
姜姒懸著一顆心,提著包袱的手微微抖。忍不住抱住管樂,在耳邊低低哽咽,“姑姑,我好怕。”
管樂輕輕拍拍的薄背,真的很清瘦,甚至比從前更清減了幾分。但眼下沒什麼別的主意,也只得勸道,“姑娘去吧!”
姜姒一路心神不寧,白芙亦是無言。伯嬴從不與們說話,此時只是在前面引著。待到了東宮外,許之洐的雙轅王青蓋車已等候多時。
王青蓋車是乾朝諸侯王所乘,配四匹雄馬,俱是俊健壯。馬面上皆佩戴鎏金銀狩獵紋銅當盧,十分威風。車衡與軛上懸著六鑾金鈴,華麗又好聽。
從前姜姒坐過許之洐的馬車,那時他無故滯留長安,便瞞份在外行走,所乘馬車也不過是單馬軒車而已。這王青蓋車華麗豪奢,昭示著他尊貴的份與顯赫的地位。
他越是尊貴,姜姒便越是覺得自己低微。這時伯嬴掀了垂下來的車帷,白芙推了姜姒一下,姜姒便踏著矮凳上了馬車。
許之洐正端坐在寬敞的車,聞聲睜開眸子。見低垂著頭,手心攥著包袱,在他前瑟瑟跪下。
倒是乖順。
因而他便也平和道,“坐吧。”
姜姒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對面,在一角,管樂給收拾的包袱被抓在手里。
車外白芙坐在馬車一端,與伯嬴隔著一人的距離。此時伯嬴已將韁繩拽在手中,打馬前去。
馬嘶鳴一聲,嘚嘚跑起來,在東宮外濺起陣陣沙土。
“留你在東宮,本王不放心。”他眸微。
所以才要帶你一起去郡。
姜姒埋著頭不說話。
“玉梳呢?”他的眼鋒在髻上淡淡掃過,終是問起玉梳子來。
姜姒臉發白,聲音喑啞,喏喏道,“奴......奴弄丟了......”
他目森冷,半天不語,睜著一雙幽黑的眸看向別。
他不說話,必是在克制自己的怒氣。姜姒被這車冷凝的氣氛抑得不過氣來,又怕他再懲戒自己,忙跪下小聲解釋,“奴不是故意的。”
許之洐垂眸冷冷掃過,“你為何不便跪?”
“我真有那麼可怖麼?”他這樣問,亦或是在問自己。
他手輕輕抬起的下,那張鵝蛋臉白的沒半分,一雙桃花眸子輕輕忽閃,氤氳著一層水霧。便是那原本好看的,也泛著白,當真難看。因而他又問,“你買不起胭脂水麼?”
姜姒翕,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自己,又接連拋出好幾個問題,一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執起的纖纖素手,那一雙皓腕不曾佩戴什麼鐲子首飾,倒是勒痕還在。再往下褪去的袍袖,出布滿鞭痕的藕臂。縱使過了這幾日,鞭痕看起來依舊可怖,不過才將將結痂罷了。
許之洐想起日前,白芙了夜去燕王府向他回稟東宮的近況。
一向對他服帖的白芙竟大著膽子提起,“奴婢見很不好,殿下......殿下對好一點吧!”
那時許之洐反問白芙,“本王對不好嗎?”
白芙便站在那里不說話,踟躇良久才低聲道,“總是一的傷。”
細細想來,沒有一次是完好地從他這里回去的。他打的時候,一定很疼很怕吧?他的臉便緩和幾分,說道,“我不會再罰你了。”
姜姒睫微著,怯聲怯氣地問,“主人不怪奴弄丟玉梳?”
他沒回答,反倒又問,“還疼嗎?”
姜姒埋下頭,低低道,“不疼。”
“你原沒什麼錯。”許之洐拉起,坐在自己邊。到他華貴袍子的那一瞬,姜姒的子僵了一下,倉促著便往旁邊避開。
許之洐眸子一暗,問,“為何避開?”
“奴不干凈,不敢主人。”
許之洐便不再開口說話了。他闔上漆黑的眸子,角繃了,一句話也不再說。
他總是折辱是昌支,嗤笑骯臟。可真的覺得自己骯臟了,似乎又不是他想要的。
的骯臟,是他親手促的。
不,若乖乖聽話,心里只有他許之洐一人,那便不是骯臟的。他譏諷骯臟,是因為的子與心不屬于同一人。
這樣的人,自然不干凈。
*
這日夜里,在燕王府,姜姒倒沉沉睡過去了。
已經好久不曾睡安穩過,若是無人擾,便整宿整宿地做噩夢。若有人擾,便整夜都無法合眼。
總是做噩夢,便總是害怕,因而睡覺時總是蜷著子。
也不知什麼時候,姜姒又被夢魘住了。夢見自己一正紅嫁,嫁進了一座高門大院。嫁進了什麼地方并不知道,只看見墻很高很長,延綿不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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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的喜樂聲響了很久,賓客盡歡。至了夜,月淺燈深,的夫君穿著一緋紅的長袍推門而,姜姒滿心歡喜。看著他蹬著一雙玄長靴緩緩走近,直到他頓然掀開的蓋頭,笑著的臉兀然就凝固住了。
面前的人一雙眼寒意森森,竟俯下來直勾勾地盯著,譏誚道,“昌支。”
“不是!”姜姒猛地驚醒坐起,已是一冷汗。的面頰上的,這才發覺自己夢里已經流了滿臉的淚。
竟連夢里都是他。
于是便捂著臉哭了起來。
“你夢到什麼了?”畔有人輕聲問。
姜姒愕然回頭,才發現榻邊竟然坐著人。趁著微弱的燭仔細看去,那人竟是許之洐。
也不知他來了多久,有沒有在夢中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姜姒不由得激靈了一下子,生生將哭聲咽了回去。
他定定地著,“你在我面前,連哭都不敢麼?”
姜姒沒聽清他的話,只以為他是在斥責,著去告饒,“奴再不敢了!”
許之洐目沉沉,半晌不曾說話。天還未大亮,聽院中伯嬴已在趕馬了,方才開口道,“該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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