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淨室氣重。

謝清崖換好服, 又讓徐端宜為他重新上了一遍外傷的藥，然後就先牽著徐端宜出去了。

沒在裏頭說話。

房門已經被碧溪們關上了，屋的燭火, 倒是還照舊點著。

燈火通明。

夫妻倆上床說話。

“全方同是曹達的弟弟。”

謝清崖才開口, 就讓徐端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什麽？”

徐端宜一臉震驚地看著謝清崖。

這事，倒是沒查到，只知道兩人都是山東那塊的人。

不由喃喃說道：“怪不得喬衷說，就連陳立都對他十分客氣，我還以為是因為曹達格外重他的緣故……”

“喬衷？”

謝清崖先捕捉到了這個名字。

他靠在後的引枕上, 眼睛倒是看著徐端宜的方向, 揚著眉問道。

徐端宜也沒瞞他。

“是針工局的公公, 我之前幫過他, 這次便是托他替我去查的。”

謝清崖聽到這話，方才點頭。

他繼續牽著徐端宜的手，往後靠著。

“你既然已經查到全方同那, 應該也已經知道, 他就是當年戶部運送資的那批人。”

徐端宜看著他, 輕輕嗯了一聲。

答完, 未聽到謝清崖的回答, 也沒有著急追問。

知道, 當年那件事，是他這輩子都過不去的坎, 無論其中原因如何，他都會用一輩子去自責、去懊悔、愧疚。

所以只是輕輕回握住謝清崖的手，耐心地等待著。

謝清崖收回視線, 微仰起頭。

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大腦糟糟的, 心裏也一樣。

索想到哪，就說哪了。

“幾年前，有個人忽然帶著一位傷的老兵來找我。”說到這的時候，他看了眼徐端宜，解釋，也是回答，“就是我讓昌明日去接的那位。”

徐端宜很聰明，也很知道變通。

雖然謝清崖沒有直接闡述那人的份，但還是敏銳地問道：“是長野之戰中留下的將士？”

謝清崖看著，輕輕嗯了一聲。

他仍抓著徐端宜的手，眼睛卻沒再看向，而是虛無地盯著前面。

舊事實在很難面對。

即便過去這麽多年，他以為自己早已麻木了，但其實每次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心都十分不好。

沙啞了一晚上的聲音，依舊還沒有好。

但謝清崖還是握著徐端宜的手，慢慢與訴說道：“他是跟著我父兄他們一起出去的，姓陳，是個千總，算是我父親的親兵。”

“當時那些人，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只是了重傷，暈過去了。”

“可他沒想到，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有人在他們上的盔甲，他那時覺得不對，就藏下了一片甲片，可讓他更加沒想到的是，那些人他們上的盔甲不夠，最後竟然還直接沖他們放了一把火。”

徐端宜知道這場大火。

當初所有人都以為是敵軍為了報複他們，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折辱他們。

沒想到……

這把火，竟然是他們自己人燒的。

握著謝清崖的手，無端多用了幾分力，待回過神來，才又一點點松開了手上的力道，看著他輕聲問道：“他沒看到是誰嗎？”

謝清崖搖頭。

他想笑，卻實在笑不出來，于是便只是輕輕扯了扯：“他要是看到，就好了，我也就不至于查了這麽多年，還沒個結果。”

“當時他本就了重傷，又不敢讓旁人發現，只能閉著眼睛，只遠遠聽到幾句，像是有人在起爭執，一個要燒，一個不肯燒。”

“隔得遠，他那會又了太重的傷，只能聽出那說話的語調，是我們自己的人，不是夷族那些韃子。”

徐端宜能覺到。

他在說到“自己人”的時候，再度變得繃起來，就連握著的手，也用了格外重的力道。

疼的。

卻舍不得在這個時候松開，只繼續安著，輕拍他的胳膊。

謝清崖卻已經清醒過來。

他幾乎是立刻就松開了手。

“弄疼你了吧？”邊說，他邊舉起徐端宜的手，蹙著眉，小心著。

徐端宜笑著與他說沒事，又說了句“不疼”。

但謝清崖還是沒有松開，仍握著的手，輕輕著。

徐端宜便也由著他。

又過了一會，才遲疑著詢問他：“那個人，你現在心裏，有人選了嗎？”

終于明白。

他先前在馬車的時候，為何那麽痛苦了。

曹達自然不會讓他如此痛苦，只有他悉甚至親近的人，才會讓他如此。

徐端宜能覺到，這句話說完，謝清崖的作停頓了一下，但也不過一個呼吸的景，便又見他恢複如常，一邊繼續之前的作，一邊與說道：“當初能幫曹達和全方同，做那麽多事的，在軍營中的地位，不可能低。”

“當時我阿父邊，一共有七名副將。”

“除了跟他一道犧牲在長野之戰中的岑副將外，便還剩下六位。”

“這六位，一位了如今的冀州總兵，兩位還在冀州營中擔任要職，還有三位，已經致仕回鄉。這些年，我其實一直都有派人盯著他們。”

“總有一日，我會知道他是誰……”

“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問問他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謝清崖心中再度被怒火沖燒，越說，聲音也就越發控制不住。

就連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臉卻在這時，被一只溫的手，輕輕捧住。

謝清崖順勢著眼睫，擡頭看去，便見徐端宜正滿臉心疼地著他。

謝清崖看著，沉默了須臾，忽然，他松開握著徐端宜的手，轉而靠過去，把臉埋在了徐端宜的肩窩。

他把所有的肋、無助，都擺到了徐端宜的眼前，似乎清楚不會傷害他、指責他。

永遠都會站在他這邊。

即便他很清楚，他罪無可恕，可他還是貪心地，想祈求一份寬恕和原諒。

徐端宜自是不會說什麽。

太清楚他的自責和痛苦了。

就這樣無聲安地陪伴著他。

直到耳邊聽到他挫敗的聲音：“……我是不是很沒用，不僅讓全方同死了，還讓那個人跑了。”

徐端宜的聲音仍舊很沉靜，也很溫：“可你并非一無所查。”

“你明日要把人接來，是準備做什麽？”

徐端宜主問他。

謝清崖仍埋在的肩窩，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全方同這樣死掉，不能沒有結果，雖然我還不知道當年幫曹達的人是誰，但這些年，我也不是一點他的罪證都沒查到。”

“足夠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了。”

他說著坐直子，看著徐端宜訴說明日的打算：“明日我準備進宮，還長野之戰那些英魂一個真相和公道。”

徐端宜知道，他這是準備徹底暴在人前了。

這是應當的。

長野之戰那些英魂，無辜死去這麽多年，早該還他們一個公道了。

也不希，謝清崖再像從前那樣藏僞裝。

他就該像在玉田時一樣，人敬仰、被人尊敬。

只是想到姨母，徐端宜這個心裏，不又張了一下。

“謝清崖……”

垂落在錦被上的那只手，輕輕抓了一下，紅也咬著。

“我姨母，有沒有……”艱難吐字，低著頭，聲音輕得猶如蚊蠅一般。

實在說不出來。

怕真的如所想一般，那跟謝清崖……

還有這個臉，跟他在一起嗎？

還有姨母。nbsp;nbsp;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以後又該怎麽辦？

所以吞吞吐吐，說不出來。

可謝清崖卻好似知道要說什麽一般，未等說完，就再次握住了的手。

“沒有。”

在徐端宜驚的注視下，謝清崖看著那雙如蝴蝶般振翅的眼睫，一眨不眨，果決地繼續與說道：“沒有參與進這件事中。”

他已從蕭元星的口中，知道當年的事。

“真的？”

徐端宜卻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看著人問道。

直到看到謝清崖著，堅定地與點了點頭，徐端宜那顆擔憂了數日的心，以及張了許久的，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

如劫後餘生，大喜過。

幾乎是立刻就把人給抱住了，甚至有些喜極而泣：“……那就好，那就好。”

哽咽著呢喃。

是真怕姨母也參與進這件事中。

還好沒有。

這樣謝清崖跟姨母就不是必死之局，也就不用如此忐忑了。

這會太激，沒有注意到謝清崖那個傷的肩膀。

謝清崖也沒有出聲提醒。

就這樣任抱著，一邊聽著劫後餘生的呢喃，一邊輕著的後背，安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放松。

他也到慶幸。

他知道徐端宜的為人。

倘若知道姨母也參與其中，恐怕再也不會見他。

想到這。

謝清崖薄微抿，抱著人的手，不由又收了許多。

“徐端宜。”

他抱著，啞聲在耳旁呢喃：“答應我，別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徐端宜此時已經放下心來，自是不會再到害怕。

聽到耳邊謝清崖的聲音。

即便清楚明日之後，朝野就要，而姨母在知曉謝清崖的況時，只怕也會有雷霆之火。

知道做的那些事，姨母更是會生氣失。

已經準備好，迎接姨母的怒火了，但此時此刻，著眼前人孤獨彷徨的靈魂，還是擡手環抱著他，輕聲與他承諾道：“好，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這一夜。

徐端宜和謝清崖，躺在臨風閣的拔步床上，同蓋一條被子睡覺。

夜已經深了。

但兩人久別重逢，自是舍不得睡。

面對面側躺著。

屋還留了一盞燭火，雖然隔得遠，又被床幃遮擋，但還是能讓他們在這昏暗的室，看清彼此清亮的眉眼。

他們躺在大喜之日的鴛鴦錦枕上。

這兩個枕頭，曾在小院陪他們度過數日，但還是第一次在這臨風閣中，被他們兩人于拔步床上使用。

不過這也只是，徐端宜的以為罷了。

“這還是我們第一回，一起在這張床上睡覺。”徐端宜看著近在咫尺的謝清崖，輕聲與他說道。

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竟然就這樣發生了，徐端宜至今都還覺得有些恍然和不敢置信。

卻也高興。

耳邊卻傳來一道不同的聲音：“不是。”

“什麽不是？”

徐端宜聽到這話，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

努力回想，卻也沒有兩個人睡在一起的記憶，不由疑地看向謝清崖。

“新婚夜。”

謝清崖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同說起這件事。

眼見徐端宜驚訝地睜著眼睛看著他，似乎還沒有想明白這件事，謝清崖不由面無奈。

他擡手在人鼻梁上，輕輕劃拉了一下。

見人眼睫輕，但意識終于也變得清楚了一些，謝清崖就這樣看著說道：“徐端宜，我有這麽沒禮貌嗎？”

“新婚之夜，讓自己的新婚妻子睡躺椅，自己占著床睡……”他說到這，忍不住又看著人，輕輕嘖了一聲：“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徐端宜聽到這話，立刻搖了搖頭。

老實同人解釋道：“我那會沒想這麽多，就是怕你看著煩，也不想讓你為難。”

謝清崖看著，心裏有著說不出的，忍不住手把人帶到自己的懷裏。

“你的傷……”

徐端宜小聲提醒。

怕人才重新包紮好的傷口，又崩壞，卻也因此，不敢胡掙紮。

“沒事。”

謝清崖下抵在的頭頂，輕輕挲了幾下。

細烏黑的頭發過他的下和脖子，有些，卻舍不得松開，就這樣抱著。

他已知的意，和當初的打算，也舍不得再問那些事。

他們這一紙婚約，源于目的和謀。

即便投意合，也只敢藏在暗中，不敢讓旁人知曉，也不敢讓對方知曉。

可即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