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沉默了半晌，他料到了故事的開頭，卻沒能料到故事的結尾。他原本的計劃是來到這裡，尋得靈小姐，再了解灰樹林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並尋得解決的辦法。

有自然與天平兩位神的神諭，凋亡士又並未真正隕滅，事可能有些麻煩，但總有一線希，而為了艾緹拉小姐，他們無論如何也得出手。

但沒想到況比想象之中複雜得多，最後竟真與阿萊莎口中預言一致，林中之影仿佛將生之死，凋亡而未亡。

對了，阿萊莎呢？自從來到這片土地上，這位黑暗龍後便一直顯得沉寂，眼下與羽呆在一起，對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緘口不言。

方鴴約察覺到一微妙，對方小心又謹慎，或許與那背後眾聖的計劃有關。曾不止一次對他說過，凡人不要輕易涉足於神的棋局，但方鴴不由苦笑，有些時候事由不得他們：

“就為了一個人，即便是靈聖？”

“阿萊莎士，人與人之間不僅僅只有利益關系。”他很想駁斥一下這位黑暗龍後，但一想到對方與利夫加德反目仇，黑暗巨龍之間似乎也沒什麽親關系。

他搖了搖頭，他們其實已經深了棋局之中，命運神不惜違背命運也要撥弄命運的線，寫下最後一個預言：

以自灰飛煙滅為代價，在預言之中寫下了一位新神會從余燼之中誕生的場景。

但況並未有這麽樂觀，方鴴看向手中的海林王冠，這件聖賦與他在命運分岔之間溯回的能力，而這段漫長的旅程也讓他大致明白了命運網的運作原理：時間就像是一個莫比烏斯之環，命運在過去、未來和現在同時產生，三者互相干涉，因此它從來不指向一個既定的結果——

在這個預言之中唯一既定的大概只有凋亡神會複生這一事實，但祂以怎樣的姿態複生，複蘇之後會為什麽都並不一定。

方鴴很懷疑羅曼士令海林王冠彌合，正是為了讓自己提前了解命運的這一特質，但的意圖是什麽呢？

等等，羅曼士。

過往的記憶在那一刻忽然變得清晰，覆蓋於其上的那一層迷霧似乎正在散去。

那位商業的神似乎正在自己面前，對自己說：

“……死亡總是預示新生，空海之上的風暴也不會永遠平息。”

“娜爾蘇妠死了，但風暴的主人不會。”

“一位舊神的死亡，往往意味著一位新神的誕生。娜迦們必須退去，因為們要迎接一位新的母親……”

“但這一次，就不一定再是風暴的主人了。”

“那麽，”方鴴記得自己問道：“新的風暴神可能不再是黑暗眾聖中的一位？”

代表著天平與公正士微笑著看著他，不置可否，“這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我們只能推其過程，但不能預定其結果，神也不行，這就是命運。”

“但新生的神，一定和你有很深的淵源。”

方鴴猶如被一道閃電擊中了，僵在原地。原來這才是整個計劃的全貌，只要概念仍存，神位就不會空轉，命運、凋亡與風暴一定會複生。

祂們不但要保住凋亡與命運的神火，還要……

重新劃分風暴的神職。

方鴴大腦正飛速運轉，過去的一切巧合現在看來似乎都並不僅僅只是巧合。

在他上投下過目的三位神，羅曼、艾梅雅與瑪爾蘭一定參與其中，說不定還有生命神米萊拉，畢竟他在不久之前就到過一道陌生的目。

那上面有滿溢的生命與神聖的氣息。

然後是歐力、安吉那，他早在帝國時就曾接過祂們的注視，但計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新生之神，必行神選。’或者不如說，神選才是新神誕生的必要條件。因為‘認知’，才是神存在的基礎——

只有構想出三重神職的神存在於世，祂才能從神火之中複生。

理論上這不是一兩個人可以辦到的事，但有命運的最後一個預言印證，而凋亡士的神火又並未熄滅，那麽一切就存在了合理的可能。

那麽誰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呢？

方鴴不由想到，自己正是那個恰好同時接過風暴、命運兩重概念的人，而剩下的，只差一道凋亡而已。

自己應當怎麽辦？

他抬起頭看向大聖，心中已經厘清了一切關節，“所以我們應當怎麽做？先一步找到凋亡士的神之火，但那之後我們應當如何令一位神祇複生？”

大聖欣賞地看著他，但搖了搖頭：“伊蓮大人屏蔽了命運，因此無論是你我還是黑暗眾聖都無法有關於‘祂’的未來。我唯一能幫上你的，就是為你們再度打開灰樹林的門扉——”

時間流逝的速度不知何時恢復了正常，四周失的區域正在漸漸褪去，落葉恢復了速度，森林之中又再一次響起蟲鳴。

林地上空的命運之力消散一空，狼一樣的正從主教的軀上拔回匕首，看著的化作一堆灰燼。

艾林多爾正向這個方向回過頭來，有些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月靈聖，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劍上。

祖莉安娜的目則落在方鴴頭頂的王冠之上，若有所思。塔塔小姐不知何時再一次去了形，希爾薇德與阿爾莎娜對方才一剎那的失神毫無所覺，兩人皆有些茫然地看著方鴴邊的陌生人。

阿爾莎娜公主倒是一眼認出了對方的份。

而方鴴則看著大聖，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艾緹拉·格林希爾·眾星現在還在灰樹林之中麽，……狀況如何？”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另一件事，”大聖道，“灰樹林的況已岌岌可危，但神國的行者可以增強聖林的力量，正因為有在，況才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但這位靈大聖能支持的時間並不會太長，如果你們想要救人，最好抓一些時間。”

方鴴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又重新睜開：“所以是艾緹拉小姐攔住了那隻‘蟲子’，它的來歷究竟是什麽？它到了什麽地方？如果說灰樹林仍未淪陷，但眼下這一切又是怎麽一回事，這裡為什麽會變這個樣子……”

他不由想到了羽在地下的世界之中曾見過的那一幕，無數的蟲群正沿著聖樹的支向著地表的世界進發，如果灰樹林仍未失守，灰災又為何會蔓延至地表？

“聖樹的淪陷並不是一蹴而就的，當它開始變得衰弱，也給了黑暗眾聖趁虛而的機會。而蟲王卡爾薩克是噬魂之主阿圖瑪斯的仆從，由祂從命運神的殘軀之中創造，但它隻領了一縷神火，並未獲得神職，因此只是一個次級神祇。”

大聖答道：“但卡爾薩克原本是一類在淵海之下啃食聖樹須的甲蟲，因為祂們對聖樹的威脅極大，對聖樹也最為了解。”

“祂有什麽弱點？”

“就和這世間的所有蟲子一樣，它懼怕火焰。”

方鴴默默記下這一點。他看向這位大聖，早有機會與自己會面，但之所以現在才現，多半是因為對方在等待這個機會。

“現在就能進灰樹林麽？”

對方搖了搖頭，“那是通往自然士神國的通道，歷來只有聖白樹的大聖一人能進，我雖然也是聖，但那個份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不過打開灰樹林大門的權限除了獨角聖之外，在聖白裔之中其實還有一人可以辦到。”

“靈王。”

方鴴已經得出了答案，聖樹林與靈廷是秋日林地二元權力結構的頂點，艾梅雅既然曾許意於他們，既然將權柄一分為二。

何況現任靈王，大聖曾經的主人，與那位不知名的劍聖還是這一計劃的主導者，他們既然曾經深過聖樹之，自然擁有打開門扉的權限。

他也明白過來，靈王為何會中途轉變了態度，其中多半有這位‘大聖’的功勞。

那是發生在一個多世紀之前的事，三人之間一定有過很深的過往，雖然計劃的失敗最後導致一位龍騎士殞落，而昔日的王者也與故友分道揚鑣。

但這之間的劇變，方鴴已不打算深究，他面上雖未有所表現，但其實心中已滿是憂慮。

巨樹之丘的危機離他似近似遠，但艾緹拉小姐的安危卻猶如重盤亙在他心頭，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可能。

他目不由自主再一次落在手中海林王冠上，從方才開始它就已經失去了作用，上面的能力顯示已在冷卻，直到下一聖白之月升起。方鴴並不知道下一聖白之月升起是何時機，不過王冠的能力倒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驚喜，他發現王冠在冷卻之中並不是不能使用的，它仍舊可以回溯，只是回溯的時間會緩慢隨著冷卻時間的流逝而增長。

現在大約能回溯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雖然這個時間大概還不夠王冠啟的時間，但至看得到希了，倒不至於一下等個幾百年。

何況它就是慢慢蓄積到可以回溯一兩秒的時間，用在關鍵的時刻也一樣可以保命，甚至扭轉戰局。

這就是聖的力量，他簡直不敢想晨聖劍、真理之手與傳說中的靈聖杯又能展現怎樣的奇跡。

他手上是有永恆徽記，但按奎文拉爾的話來說，那也是半個，現在看起來並沒有任何作用。

方鴴抬起頭來，目已經收斂如一，他完全冷靜了下來，仿佛已經想好了自己應行的道路。

而此刻艾林多爾、祖莉安娜三人正行至他邊，彌雅對突然出現的大聖不太在意，隻默默看了對方兩眼。

而日影地的領主則投來詢問的目，他倒是認出了對方，但並不知其來意。方鴴思索了片刻，才將眼下的況與三人講述了一下。

彌雅聽了倒不意外，公會同盟是些什麽人再清楚不過，在看來那就是一些應當送去人道毀滅的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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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也是那麽做的，只不過大多數時候實力不允許。

祖莉安娜似乎知曉一些幕，但以的立場又無法多說什麽，只能挑有用的說：“艾德，你是在指證同盟之中有人與黑暗眾聖聯手？”

“這是擺明的事，”彌雅用手折了折自己的尖耳朵，“按我說，我們應該潛回靈廷，將他們一網打盡。”

方鴴連忙攔住：“彌雅小姐，我們還要去灰樹林中救人。”

祖莉安娜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艾德的指證是認真的，我們需要證據。”

“這就是問題所在，”方鴴答道，“沒有證據，公會同盟大可以說他們是被蒙騙的，我猜聯盟也不會對他們進行調查。”

“但他們需要證據，你並不需要，士，”他道，“方才的一幕你親眼所見，難道你會否認那位主教與同盟有關系？”

“我不會，”祖莉安娜再一次搖了搖頭，“說吧，小家夥，你想要我幹什麽？”

“我沒有要求，”方鴴看著對方道：“我只希在關鍵的時刻，你能站在我們一邊。”

祖莉安娜閉上眼睛，猶豫了片刻，才緩緩點了點頭。是俱樂部的一員，但超競技並不是的全部，必須向星門港負責。

三人當中，只有艾林多爾顯得最為嚴肅，而直到此刻這位靈領主才開口道：“艾德先生，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在進灰樹林之前，我們必須立刻阻止工會同盟與林諾瑞爾議會的盲目行。”

方鴴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的考量：“首先，我們必須公開公會同盟的計劃。”

“可艾德先生，”蓮·阿爾莎娜皺著眉頭開口道，“如果銀風港的上層並不是盲，而是真如你所言，他們當中有人已經為了黑暗眾聖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