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日常五

映亮窗紙, 樹枝叩響窗扉。

篤——篤篤，又起風了。

羅紈之費力擡起眼皮，往外看了眼，銅制寶樹燭臺上的蠟燭已經燒到了盡頭, 只殘留一豆餘, 在輕輕跳躍。

羅紈之還沒多看幾眼, 邊的人似乎察覺的清醒，大手攬過的腰肢, 將從仰臥, 翻到了他的膛上。

“三郎？”羅紈之乖乖趴好, 還以為謝昀是醒著, 但是仔細看, 郎君那濃長的睫還牢牢守衛著那兩只眼睛, 沒有擅離職守。

羅紈之其實也還沒睡夠, 懶懶打了個哈欠。

還記得自己被抱在窗臺邊時，天溟濛中已經翻出了魚肚白，隨著晃的視線而起伏。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 之後就不太記得了，就連自己上怎麽幹淨，又是怎麽回到床榻上都不知道。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 連一個夢都沒有。

觀剛才的天，或許已經是日當正午, 故而窗外只見亮，而不見有線投進來。

他們已經起晚了。

新婚第二日, 按規矩都要去敬茶的, 雖然蕭夫人是個通達理的人，可這謝家上頭還有個橫豎看都不順眼的王老夫人。

雖不怕老夫人, 但也不想進門第一日就無端挑事，惹人閑話。

思及此，羅紈之人又清醒了幾分，兩只手合在謝昀的臉旁，往中間用力了。

謝三郎這張臉實，實沒有什麽餘地讓變形，依然俊無暇。

謝昀打定主意要拖著一道賴床，一只手臂橫擱在的後腰上，卸了力，就同秤砣沒什麽分別，住一個羅紈之不在話下。

羅紈之有些著急，小聲催促道：“三郎、三郎！”

三郎不肯睜眼，只用手在腰間後背輕輕了幾下，以示安，就像想把也哄睡。

可羅紈之現在想著事哪還睡的著，也怕謝昀的手繼續往下，又要卷土重來，紅著臉連忙開口喚道：“夫君，快醒來呀！”

謝昀將眼睫掀開，出的笑意如清冽的泉水，深深凝視著眼前的郎。

雖沒有開口，但意思都藏在他的眉目之間。

羅紈之看懂了。

他要不在想：“這會倒是改口得快”，要不就是：“我還未開始，怎麽就求饒了？”

“不能麽？”羅紈之臉皮發燙，嗔了眼謝昀，想要從他膛上翻下去。

謝昀從昨夜起就像是打開了什麽束縛，非要睜著眼睛看他怎麽一點點藏他那不好見人的寶貝。

一會藏，一會不藏，一會慢點藏，一會快點藏。

總要看得清楚，還問藏這裏好不好，藏那裏行不行……

如搗藥的杵，先輕輕慢慢地碾.磨，再重重快快地搗.鼓，碾了，搗酸了，直到.迸。

“可以是可以，就怕我聽習慣了，日後你想再用這個我停.下也是不能了。”謝昀收胳膊，沒讓能夠離開，還擡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撥開鬢角散下的發，溫地別到耳後，那手指也沒有離開，順勢著發燙的耳尖慢慢.磨。

“你還好意思說。”羅紈之瞪大眼睛，把他搗的手指從自己無辜的耳朵上摘下來，反手就了謝昀的膛，瓣蠕了幾下，到底面皮還沒練得像謝昀一樣厚，故而撅起氣哼哼道：“……我都不想說了。”

他哪裏停了，不過是誆喊，想過個耳癮。

都不堪回想自己昨夜是怎麽泣泣、哭哭啼啼“夫君饒了我……”

謝昀笑意轉濃。

羅紈之咬了咬牙，補充了句：“騙子！”

“此話嚴重了些。”謝昀理直氣壯道，“我本是打算你了我就停的……只是……”

“只是什麽？”羅紈之決定聽他一次強詞奪理，兩眼睜得圓溜溜的。

謝昀摟著滾了半圈，上下易位。

羅紈之平躺著，的皮潤澤如泛漾的水，紅微腫似的漿果，的目似幽帶嗔，地瞥來一眼，就像是無數的鈎子，撓著人的心肝。

“只是你牢牢抓著，不想讓我離開……”謝昀聲音一低，輕輕一嘆，仿佛那骨的.麻還在他的後腰。

羅紈之窘道：“胡、胡說八道！我分明在推你！”雖然是蚍蜉撼大樹。

謝昀的手指從的前劃下，按在的小腹上，“……我可沒說你的手。”

羅紈之當即愣了下，回過神後在他雙臂之間一個鯉魚打滾，拿後腦勺對著他，把臉埋進被褥裏，道：“別說了別說了！”

“好，不說……”謝昀的大手抄起的腹，按向自己，羅紈之的蹭了上去這才驚覺自己又上了當。

怎麽落到了謝三郎最喜歡的這個姿.勢上了！

“三郎，要起了……”扭過頭，想力勸謝昀迷途知返，但送上去的紅反倒再次淪陷。

“是起了。”

羅紈之滿面通紅，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在謝昀嫻的作下，還是渾了下來，沒有敵過他越來越盛的力。

三日後，謝昀的婚假結束，夫婦二人才從扶院出來。

羅紈之裝模作樣地給謝昀整理了一下腰帶，叮囑幾聲路上小心，餘瞥見路過的婢無不在打量他們，臉上滿是好奇。

不由埋下頭去，不好意思。

不知道別的新婦是什麽況，但是謝昀這廝自己請了假不出門，還“連累”也邁不出下不了床。

第一天還說得過去罷了，第二天半推半就也沒奈何得了他，第三天也破罐子破摔。

到了第四天……還是得面對現實。

且這個現實還變得尤其難為。

他們雖然沒出過院子，但是飯是照常要人一日三餐，水更是一天幾桶。

雖說他們也有做過正經事，但是不正經地占多數……

但是誰能正經地想呢？

謝昀下意識扶住的腰，低頭說道：“你去母親那裏坐一會就好，不用理會其他人。”

羅紈之搖搖頭，堅定道：“不妨事，我應付得來……”

既然站在這個位置上，總不能事事讓謝昀替出頭，若沒有本事拿住府裏上下的這些等著看笑話的人，日後還會連累謝昀的名聲。

想讓世人都知道，謝三郎娶了才不是因為昏了頭、瞎了眼。

“三郎不必為我擔心。”羅紈之一握小拳頭，兩眼炯炯有神，渾仿佛又有了使不完的勁，和床上那個半個時辰就喊累了，要趴下的郎截然不同。

謝昀輕刮了下的鼻梁，笑道：“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我那些不堪一擊的嬸嬸們，而且我祖母年紀也大了，你悠著點……”

羅紈之心複雜：“……知道了。”

謝昀又把一抱，溫道：“遇到理不了的事，等我回來，不要傷著自己了。”

羅紈之這才笑“嗯”了聲，“好。”

謝昀出了門，羅紈之也投屬于的戰場。

如所料，聽見要來請安的風聲，謝家族中的長輩們來了七八位，都聚在蕭夫人的院子裏賴著不走了。

“真不像話，居然三日都不出門，這新婦剛嫁進來也不守規矩，都不曉得勸一下郎君節制，更不記得來給婆婆請安……”

“可不是，世族出的郎雖然也生慣養，但還是知禮的……”

正經的婆婆，蕭夫人在東座上充耳不聞，只認真品著剛沖泡好的茶，側頭和旁的仆婦笑道：“阿紈送過來的，比府上的還要好呢！”

“三郎娘子識得人多，遍布大江南北，什麽好東西都先給夫人，譬如那避暑驅熱的寒丸、防水的鮫綃鬥篷、能避蟲蛇的鐲子，都是夫人最需要的，心得很……”仆婦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地誇道，末了還嘆一句：“這些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了，都是人，還只有三郎娘子能夠弄到。”

蕭夫人樂道：“可不是。”

王老夫人一看蕭夫人那下都快翹到天上去的模樣就氣不打一來。

好好好，全天下就兒媳婦最好。

看看人家做媳婦的，知道天天孝敬好東西，做人媳婦的時候怎麽就知道怪氣地氣？

由己度人，現在也覺得羅紈之這個做媳婦的，的確比蕭夫人這個世家出生的嫡好多了！

至于那些謝家的娘子們一聽全是好東西，紛紛打聽起來，最後一個個裏不說，眼睛都是羨慕的，還盼著蕭夫人識趣一些，大方分出來。

可是蕭夫人最是任肆意的人兒，還記著們那些不中聽的鬼話，愣是把裝傻充愣發揮到了極致，“你們覺得好呀，我也覺得好，我兒媳婦多好啊！”

羅紈之便是在這個時候由人引著進來，滿屋的眷把目都落在上。

只見郎鬢發如漆，蓬松如雲，白如雪，紅似丹，容端麗，神采奕奕。

們也自詡見過建康的麗姝無數，無論出世家的還是淪落風塵的，們都可以說的上在皮、在骨。

但是今日細觀謝昀的新婦，這位年紀輕輕已經可以被人稱作大家的郎，在神韻，在一種蓬向上的神氣。

看見，就好像看見了一棵已經生得繁茂蒼翠的樹。

蓮步緩行，袂如水波漾，隨意自然，不卑不地走到中央，向長輩們一一見禮。

這裏面還有些人并沒有被引薦過，就憑借著背過的畫像，將們準確無誤地稱呼。

讓人驚詫不已。

羅紈之給蕭夫人奉茶，蕭夫人沒有為難，見面禮也給得很厚，尋常的人家早在聘禮裏給足了，喝新婦茶的時候就最多給一個鐲子、幾個釵子。

映柳一個小丫頭拿不下，還是蕭夫人的兩個大婢幫忙抱著。

由禮可見，的確對這個兒媳婦沒有半點不滿。

羅紈之激地收下，轉頭又捧了茶給王老夫人。

老夫人一來本只是旁觀的，沒想到還要喝孫媳婦茶，二來還沒完全扭過那別扭的子，當然沒有想過要準備禮。

但是茶都遞到面前了，又不好再拂羅紈之的“好意”，只好接了飲一口，看了眼自己腕間那心的鐲子。

蕭夫人馬上道：“母親這鐲子肯給阿紈真是的福氣，當年都沒肯給我呢，看來還是隔代親些！”

王老夫人騎虎難下，只摘了鐲子送給羅紈之。

羅紈之也笑著收下了，沒有一為難和猶豫。

現在是謝昀的娘子，當得起這貴重的禮。

王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轉眼三郎就了家，原本族中饋是要給三郎的娘子，但憐你年紀尚輕，上事也重，更……肩負著為三郎開枝散葉的重任，擔不住這麽多的事……”

羅紈之微笑聽著老夫人的話，并沒有打斷，直到停.下來，以眼神詢問意思時，羅紈之才道：“謝祖母諒，孫媳邊有能人幫手，并不忙碌，再者祖母于我這般年紀時已經掌了謝家的中饋，孫媳雖不才，但也不敢愚鈍，三郎在外也從不言艱難，孫媳婦理應肩負起對的重任，祖母.勞已久，何不好好歇息？”

衆人都聽懂了的意思，更是震驚居然這麽膽大，避開老夫人的暗示，直接要權。

王老夫人愣了一會，先是從心中騰起一怒火，隨後很快又煙消雲散。

這郎當真和三郎一樣啊，從不畏懼困難，也不回避責任，莫怪乎能走到一起。

老夫人肩膀驀然一松，好像上的重擔突然就輕了，嘆道：“我也老了，你願意吃這苦頭就隨你吧。”

既然能轉那麽大的生意，理得好那麽多賬簿，只要肯上心，謝家這點家産對而言也算不上什麽難事。

其他眷俱驚，目向羅紈之時再沒有輕視與好奇，只有慎重與考量。

倘若羅紈之從今往後掌了謝家的中饋，那們豈不是都要仰仗鼻息過活了？！

謝昀在夜後才歸來，羅紈之已經沐浴完，趴在床榻邊上，翻看今天的果。

兩只筆直的小翹在後，快樂得來回晃。

“什麽事值得你這麽高興？”謝昀把外掛好，挽起袖子正準備洗手，羅紈之已經從榻上跑下來，殷勤道：“我來我來。”

把謝昀的手按在盆裏一通洗，主要是為了能在他面前得意道：“南星沒告訴你麽，日後吃飯要靠我了！”

“你說服了祖母？”謝昀一聽就知道是什麽事，誇道：“卿卿如今是手到擒來，萬夫莫敵。”

羅紈之謙虛：“也不是什麽難事！”

謝昀言歸正傳，“那我今晚吃什麽？”

羅紈之沉浸在自己的事當中，隨手一指旁邊桌案上擺著的晚膳，“有水引餅、葵菜、菌菇鱸魚羹……”

忽而擡目一看郎君沉沉的眼，意識到什麽，拔就跑。

謝昀怔了下，笑著幹手才不不慢追人，“你跑什麽，我還沒沐浴呢。”

“這次不幫洗了！”羅紈之狠狠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