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看不明白這東西的臉在哪里。

程歲晏只好模糊地點評道：“真丑。”

“你以為在讓你看丑嗎，”浮雪又踢了一腳妖怪，在妖怪的聲中說道，“這就是食富鬼，看，我沒有騙你！”

程歲晏聽的一呆，“不是，你言出法隨啊？”

“嗯哼。”

程歲晏蹲下撥弄了一下那怪，自言自語道：“原來是要吃我，我還以為……”要睡我。

浮雪對妖怪說：“喂，告訴他，你是不是食富鬼。”

妖怪問：“我說實話你們就能把我放了嗎？”

浮雪笑道：“不知道。但是你不說實話我可能會把你做臘。你放心，我會加很多胡椒，讓你為最尊貴的臘。”

“好好好，我說我說。按你們人族的說法，我確實是食富鬼，不過我不是鬼，我是妖啊，不知道人族干嘛稱呼我們食富鬼。”

云輕問道：“吃過多人？”

“我……不記得了！”

“我捅你一劍你就記得了。”

“喂喂喂我真的不記得了！我被人關了好久好久，最近才放出來！”

“被誰關的？”

“我怎麼知道啊，反正是被人關的。你們人族實在太壞了！”似乎是說到傷心，它忽然放聲大哭。哭著哭著，又朝著程歲晏的方向拱了拱。

托它的福，程歲晏因此可算是看清它的臉了。它長得也算是有鼻子有眼了，只是丑得有些過分，已經到了影響食的程度。

食富鬼對著程歲晏的方向陶醉地吸鼻子，兩個鼻孔興大張，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喃喃說道：“好香啊……”

把程歲晏惡心得不行，倒退好幾步。

云輕忽然心念一。

指了指程歲晏，問道：“你覺得他很香，很想吃？”

“是，他聞起來就很香甜。能不能讓我死前啃他一口？那樣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程歲晏打了個寒戰，“你休想！”

食富鬼：“不能啃的話，一口也行。”

“我現在就殺了你！”說著倉啷一下出北海劍。

“等一下，”云輕按住程歲晏的胳膊，之后指了指江白榆，問食富鬼：“他也是養尊優的大爺，他就不香嗎？”

食富鬼很是憤：“要殺就殺，干嘛侮辱人。你們看不起誰呢，他明明一死人味兒！”

一句話說得，四個人都愣住了。

云輕最先打破沉默，一腳踩在食富鬼的臉上，“我看你是糊涂了。”

腳下傳來沉悶的哀嚎。

云輕對程歲晏說：“現在可以殺它了。”

程歲晏提著北海劍，低頭看著妖怪掙扎扭曲的。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它是可恨的，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它也有點可憐。

浮雪見他猶豫，劍說道：“我來。”

程歲晏攔住，“不，我來。”

總不能，他自己不想做的事就讓別人去做。沒這樣的道理。

劍起，劍落。

重劍北海攜帶著風雷之聲，一劍將食富鬼斬兩段。

一大片噴濺而出，隨后，濃烈的腥氣飄散開，氣味有點像腐爛的魚類扔進馬桶里，聞之令人作嘔。

斷兩截的食富鬼，肢又扭了幾下，最后漸漸恢復平靜。

程歲晏一直覺得斬妖除魔應該是無比快意的事，可是現在殺完妖怪，他并沒有覺多麼快樂，反而有點心沉重。

他畢竟是在摧毀一個生靈，看著一條生命瑟瑟發抖，苦苦求生，終止于隕落和寧靜。就算明知自己是正義的，心里也還是會有憾和難過。

浮雪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安道：“第一次都這樣。”

“嗯。”

幾人挖了個坑把食富鬼埋了，之后一同往回走。

天太黑，周圍安靜得過分，浮雪總覺林中有眼睛盯著他們，于是把曾經些許斬妖除魔的經歷拿出來夸大十倍地去吹，滔滔不絕的，程歲晏聽得一愣一愣的。

走在路上時，云輕覺到江白榆緒有些低落，落后一步走在他邊，忽然握了一下他的手。

江白榆一怔。

兩人掌心相對，云輕著江白榆溫暖干燥的手掌，笑道：“手這麼暖，哪里像死人了。別聽妖怪胡說八道。”

江白榆輕輕“嗯”了一聲。

說完這話便回手，他好似意猶未盡般地，握了握拳。

臉在發燒。

好在今夜月輕淺，大家又在埋頭趕路，沒人注意他的臉紅。

他們路上經過一條河，遠遠地，還未看見河面，已經聽到流水奔涌的聲音。

以及，夾在水聲中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第32章 癡兒 “我不是那種人。”

深夜, 荒涼的郊外，哭聲顯得異常突兀。

程歲晏低聲音說道：“你們也聽到了，對嗎？”

云輕抱著劍, 悠悠嘆了口氣，“今晚可真是不太平。”

“師姐, 那我們……？”

“既然遇到就是緣分，走, 看看去。”

四人在夜中循聲前往, 不一會兒來到河邊。

河岸邊模糊立著個影子，看形是個子, 子雙手抱著個事, 對著漆黑一片的河水放聲哭訴，悲聲振耳，哀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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